为了让自己更狼狈，杜勿德未带一把伞，抱着怀里的东西迎着大雨走去。

妻子看不过眼，追到门口送上来，他死活不接，呵斥妻子看不起人。

“我好不容易得山长看重，去城里办差，若是一身干爽来回，怎么惹得山长心生愧疚，换得他更多倚重，你这呆女子，随我在书院熏陶七八年，怎么蠢笨性子半分不曾改变。”

妻子心里怀疑这些怪道理，嘴上不敢反对丈夫的决定，柔柔弱弱地叮嘱两句“路上小心”，任凭丈夫责骂，都不挪动半分，坚持站在原地送丈夫出门。

等到杜勿德消失在雨中，她收起柔弱做派，虔诚跪下：“求天神保佑，成全信女，让杜勿德这天杀的，今日有去无回。”

放不下自己的心肝宝儿，大雨天非要出门，真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可怜山长被他诓骗。

自己丈夫一脸钻营之相，不思桃李芬芳，屡屡违心违德，让他得了器重，找到机会接了心肝过来，自己日后真没活路。

杜勿德出谷找上船工准备开船，船工正在山洞口连着的棚子里生炉子，感受到微末的火气，他突然犯冷，

抖了抖身上的雨水，又脱下沾泥的鞋子，换了双干净的布鞋，准备蹭一会暖和再走。

“你们读书人真是讲究，去哪里都带着双干净的鞋，生怕沾泥的鞋污了自己的风姿。”

“山长同意我进书院了？”

船工生炉子惹了一身灰，不停地拍打自己，灰尘到处飘，真是不讲究，杜勿德怕脏了衣衫又退了出去，立在门外。

“书院粮食不够吃，我接了进城的差事，麻烦你送送，山长的意思，你留在这里，他每日给你算工钱，有人出来，就由你护送人过对岸，不然你进了书院，这几日工钱全没了，吃住还要拿出来。”

“这几百福钱，山长让我带给你。”

他若是进去，自己怎么过河，花点钱先把他留在外面。

杜勿德大方掏出私房钱，心痛得不行，娇娇拿到五百福钱会给他唱曲儿，这人粗俗，爱占便宜，若不是会撑船，他一个福钱都不给。

还有这等好事？

船工接过福钱，对大雨的恐惧全部消失，只剩下惊喜。

“杜夫子，您为人实诚，怜惜我们这些贫贱人，不像尚武那个奴才秧子，每回山长给的赏钱都要扣一半，山长说的也对，我要挣钱。”

“你想去对岸，我就是拼着这条命，也要把你送走。”

听到这话，杜夫子手里的福钱差点转了方向全揣回兜里，原来自己多给了。

船工心知自己说多了，怕他反悔，不停给人灌好话。

杜勿德心下大悔，做不出要回一半的事情，再不肯给半分眼神于船工，只以为催着他赶紧出船。

“您稍等，我去洗洗手，拿上新桨，咱们就走，雨大撑船危险，我心头真不愿出工，可谁让杜夫子有事。”

一大笔福钱进了口袋，船工带着满足，朝着小屋黑黢黢的洞口悠悠走去。

雨冷风也冷，杜勿德见灰尘少许多，溜达着进屋，扯着湿透的衣衫靠近炭火，被烟气呛了几口，改换到背烟的位置，撩起衣衫。

洞口传来船工的声音，带着焦急。

“杜夫子，您能搭把手把屋里的小炉子提过来吗？里头太暗，我的腿磕在石壁上，起不了身。”

杜勿德看一眼黑黢黢的洞口，本能有些害怕，左右思量，怕船工真伤了腿，一脸不情愿提着小炉子进去：“就来。”

一刻钟之后，船工出了洞口，手里提着小炉子，腿脚完好。

“送走第一个幸运的人！”

屋外大雨来得更急了，比吹得茅草飞舞的疾风更急，船工哆嗦着身子，关上门，撑着把破伞，朝山谷里走去。

书院里自有相熟的人接待他，两人原本就熟识，就着雨声忆往昔喝土酒，闹到大半夜才歇。

到第二天，才起心找山长报杜夫子的消息。

尚武听到杜夫子抢船逃走，打发掉船工，奔向里屋，边喊边敲门：“山长，不好了，刚才船工来报，杜夫子昨天自己抢了船工的桨，划船到对岸，跑了。”

一夜被噩梦缠绕，梦里都是书院被冲埋的情景，一个人站在废墟上，那群如狼似虎的家长追在他身后索命。

宴阳天眼下青黑，神情恍惚，从床上摔下来，刚爬上塌，好不容易才睡着又被吵醒，听到尚武的大嗓门，憋了一肚子火。

“大清早的，你吵什么，杜勿德要走便走，书院没了不会垮。”

尚武“扑通”一声跪下，“都是小的有错，明知您有起床气还敢放肆，只是有件事再不说就没机会了，这事若闹得大了，怕是压不住众位学子。”

事关学子，山长的瞌睡醒了一半，换了和蔼语气，催着尚武继续说事。

“船工嘴上没把门，进山谷就说杜工的事，又说河道凶险，添油加醋乱说一气，被书院的学子遇见，听了去，如今都急得不行，怕山谷要崩山，闹着回家，几位夫子劝不住，已经乱了套了。”

不能乱套！

怎么无人提前嘱咐这个坏事的船工，宴阳天还没出口的责骂，硬生生被逼回去，“愣着干什么，服侍我穿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