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濯缨略带茫然地望着即墨缺,即墨缺用勺子舀了一勺汤,送到她的嘴边:“来。”
水濯缨喝了下去,对他浅浅地露出微笑:“很好喝。”
那笑容并非作假,就是恍恍惚惚朦朦胧胧的,像是失了一半魂魄的人笑出来的,又像是笑容上笼罩着一层模糊的雾气,算不上灿烂明媚。
即墨缺却似乎看得十分愉悦,眼中那种爱怜和暖意满得像是要溢出来,忍不住伸手过去抚摸了一下她的脑袋。
因为之前一直戴着兜帽,水濯缨的头发没有梳起来,只是随便扎了一下,被兜帽弄得有点毛有点乱。即墨缺伸手一揉,更是揉得乱七八糟,毛茸茸乱蓬蓬,越发显得她的神情呆愣愣的,懵懂而茫然。
即墨缺忍不住失笑,不再逗弄她,一口一口地喂她吃完了晚饭。
水濯缨一路上虽然被即墨缺照顾得很好,但终归怀着七个多月的身孕,从崇安长途跋涉到西陵境内,还是有些疲倦的。这时候被房间里的暖意一烤,又露出那种昏昏欲睡的样子来,眼皮直往下沉。
“我想去睡觉……”
“等一等。”即墨缺说,“看过大夫再去睡。”
房间外面进来一个头发胡子花白的老头儿,这是西陵盛京城里的御医,被即墨缺提前叫到了这座边境小镇上等着。之前在东仪境内的时候,一直忙着赶路,根本没有时间停下来检查水濯缨的身体状况。
老御医给水濯缨诊了脉,对即墨缺施礼:“皇上放心,皇后娘娘身体无恙,只是略有疲累而已,好好休息即可。”
他当然知道眼前这身怀六甲的女子是东仪皇后,而西陵的皇后另有其人。但在皇上心目中,只怕这位才是他真正的皇后,所以他干脆就免了国籍直接称呼皇后娘娘,不至于惹皇上的不快,反正又没叫错。
即墨缺点点头:“好,你先在外面候着。”
老御医出去了,外面又有一个年轻人进来,容貌颇为俊秀,正是一年多以前从东仪逃到西陵的伽印族人,季连超。
季连超直视着水濯缨的眼睛仔细看了看,也对即墨缺道:“皇后娘娘目前状态很好,皇上只需要经常跟她待在一起,有目光对视即可。”
他所说的状态很好,是指水濯缨现在中了幻术的状态没有问题,维持得很好。
即墨缺让他施下幻术的时候,付出了最重的一种代价,一半寿命。相应地,现在这幻术的效果自然也最为稳定,否则便说不过去了。
季连超到了西陵之后,为了躲开东仪的追捕,开始时一直隐姓埋名默默无闻地生活。直到一次偶然遇上即墨缺,并且在即墨缺面前暴露了他的幻术。
但即墨缺并没有让人把他抓起来治罪,在得知他会的迷情幻术之后,毫不犹豫地付出自己的一半寿命,让他下了最重的一种幻术。
这种幻术因为有人的一半寿命作为依托,实施起来没有那么困难,不需要通过绝大多数幻术都需要的目光对视。
即墨缺让季连超在三朵真的优昙婆罗花上面下了幻术的引子,然后费了无数的周折,最终才挑出一个合适的时机让绮里晔的人盗走。因为绮里晔把花盗回去之后肯定会经过长时间的严格检查,所以这引子被季连超藏得极深,服下去之后至少要半年才会起作用。虽然时间拖得长了些,但可以保证不会被发现。
水濯缨服下去的只是一个药引子,而引发幻术效果的,还是即墨缺弹的那张怪异的七弦琴。
七弦琴的琴身原料是南疆伽印族特产的木材,琴弦以即墨缺和水濯缨的头发绞缠在一起制成,上面染了人血,又浸泡了特殊的药材。固然这种琴弦根本弹奏不出声音来,但也不需要声音,只要在中了幻术引子的人附近弹琴,不管能不能听得见,幻术效果都会被引出来。
水濯缨的头发自然也是浣衣司里的雪儿弄到的。雪儿虽然人在浣衣司第二重,但进入第一重并不困难,水濯缨穿过的衣服都是被送到浣衣司第一重,衣服上常常会带有一两根掉落下来的头发。一年多下来,日积月累,雪儿便也送了不少水濯缨的头发到即墨缺手上。
崇安皇宫中那条密道,则是前不久才刚刚被打通的,里面设了机关。雪儿给水濯缨看的那封信上,写明了让水濯缨只带一人随同,毕竟她现在怀着身孕,一个人都不带地离开也不可能。密道里的机关,正是用来拦截下她带的护卫。
然后即墨缺带着水濯缨出崇安城,一路绕开那些等着堵截他们的东仪军队,回到西陵境内,则是靠着即墨缺从很早之前就精心做好的布置。
一场局,一张网,布了足足一年多,其中多少机关算尽、多少计谋手段、多少暗线埋伏,都是为了得到眼前这个女子。
季连超以前也不是没帮人下过迷情幻术。上次那个娑夷族少女,本来信誓旦旦地说只要能迷住东仪皇,让她做什么她都愿意,结果一听说最重的幻术代价是一半的寿命,立刻就吓得后悔了。
让她献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为代价,她也死活不肯。最后只选了最轻的一种,也就是以鲜血为代价,这种幻术的作用程度很轻,所以她只是稍微出了一点纰漏,幻术就失败了。
这其实也不是不能理解。一半的寿命,也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