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濯缨的后背碰到了藏宝室的墙壁,已经退无可退。暗中咬了咬牙,青丝剑一抖,一剑朝着即墨缺刺过去。
她了解即墨缺的性情,知道现在容不得她有任何犹豫和手软,否则一旦被他制住的话,等着她的将会是不堪设想的下场。
所以一出手用的就是同归于尽的狠辣招数,青丝剑犹如疾风骤雨一般疯狂地朝着即墨缺劈砍过去,自身空门大开,只攻不守,把一路以轻灵巧妙,机变繁复为主的“蝶恋花”剑法使成了最为凌厉疯狂的剑法。
即墨缺本来没有拿武器,在她这般不要命的打法之下,也不敢空着手应对。立刻闪身后退,从藏宝室的墙壁上取下一柄装饰用的古长剑,滑剑出鞘,举剑挡住水濯缨的猛烈攻势。
他的剑法水濯缨从未见过,走的也并非阳刚猛烈的路子,而极为奇异诡谲,带着一种森森的阴气。剑身犹如鬼魅一般,飘忽不定无法捉摸,每一剑却都是精准无误地往她剑术中的破绽而去。剑上不带任何内力,纯粹以奇制胜,他在中毒不能使用内力之后,十有就是专门练的这套剑法。
藏宝室里顿时刃光剑影交织成一片。青丝剑寒冷明澈如秋水般的泠泠青光,古长剑沉郁暗哑如黑石般的沉沉暗影,交错纵横,瞬息万变。
两个人在交战的时候都没有发出声音,狭窄的斗室之中只能听到一片剑刃相撞的清脆金属声音,和外面大殿里的层层回声混合在一起,有一种极嘈杂而又极寂静的诡异矛盾感。
肚兜在外面一见两人打了起来,从大殿里蹭蹭蹭地跑过来想帮忙,即墨缺一边抵挡水濯缨的青丝剑,一边头也不回地伸手拉下了藏宝室里面墙壁上的机括,石门轧轧地落下来,把他们两人关在里面。
水濯缨的身手终究还是差了即墨缺几分,片刻之后就开始渐渐落于下风,打法也随之越来越狠越来越不要命。几次都是拼着自己的性命不顾,也要抢先在即墨缺的身上留下一个两个窟窿,逼得即墨缺不得不先撤剑防守,否则就是双方一个死亡一个重伤。
他那柄古长剑本来只是用来作为装饰的,比起水濯缨的青丝剑来差得太远,只能尽量避免和青丝剑相触。但是几次之后,水濯缨还是抓到机会,一剑从中间砍断了古长剑的剑刃。
即墨缺手中只剩下半截断剑,却竟然还是不退反进,抢进了水濯缨的剑圈之中。水濯缨见他露出左边半身的空门,一剑刺向他的左腰侧,只听到血肉被割裂的一声闷响传来,青丝剑剑刃顿时没入了他的身体。
然而这一剑出去,尽管伤到了即墨缺,她却顿时有了一种大事不妙的预感。
果然,即墨缺拼着受了她这一剑,硬生生地以身体抵着剑刃往前踏出一步,让她无法及时抽出剑来。没有持断剑的左手却是出手如风,借着这个靠近她而她又来不及防守的机会,一瞬间连点了她身上三处穴道,包括哑穴在内。
水濯缨霎时间全身一片僵硬,缓缓地往后倒了下去,即墨缺伸手揽住她的腰身接住她,让她靠着墙壁坐在地上。
然后他才缓缓地拔出刺入他腰间,几乎一半穿过他的身体,剑刃上全是鲜血的青丝剑。鲜血顿时从前后两处被刺穿的洞眼里泉涌而出,冲开了他身上的泥浆,一阵浓浓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青丝剑从他的腰侧贯穿身体而过,这个位置虽然并没有刺中主要内脏器官,而且青丝剑剑刃极薄,造成的创口不大,一时间不会致命,但也算得上是重伤。如果没有及时处理的话,光是失血过多就有性命危险。
即墨缺却像是毫无知觉一般,随手脱下了自己身上沾满泥浆的衣袍。他里面穿的是一件里衣,虽然也湿了,但并不是很脏。他先是点了自己腰间伤口周围的几处穴道,然后撕下一截里衣的下摆,看也不看地简单包扎起伤口。
这力道轻浅的点穴和草草的包扎并不能完全止血,鲜血仍然从他的腰侧不断地渗透出来,很快便大片大片地染红了他身上的衣衫。
但他却已经不予理会,朝着水濯缨俯下身来,伸出一只沾满了鲜血的手,缓缓地抚摸上水濯缨的脸颊。
这是他第一次对水濯缨做出逾距的动作。
水濯缨脸上的泥土并没有完全擦干净,跟他一样,只露出了眉眼口鼻。他手上赤红色的鲜血再沾染上去,和黑色的泥土混在一起,映衬着那精致灵秀的五官和皎洁雪白的肌肤,就像满是血肉残肢的废墟焦土中间,存留下一片洁白无瑕纤尘不染的雪地,显出鲜明到近乎残酷的对比,却又有一种令人心悸的奇异美感。
“我不想出去了。”即墨缺望着她的眼睛,轻声开口,“等我死了之后,你可以利用我的尸体,要么等到绮里晔来救你,要么自己出去。”
他不会杀她。给她点的穴道很浅,只能维持最多一个时辰的时间,就会自动解开。到那个时候,他应该早就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了。
她利用他的尸体,一是吃掉他的血肉,可以维持她很长时间的生存,也许能等得到外面的救援;二是用他的肠子做成管子,自己从泥沼里出去,当然这可能也要耗费很长的时间,她同样需要食物来补充体力。
他可以死,一个人留在这个黑暗封闭孤寂千年的地方,让她活着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