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天香这话一出口,抓着她的两个侍卫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摔开她往后倒退一步,随即又反应过来贵妃娘娘没有允许他们松手,不敢上去抓孟天香但又不得不去,纠结得不行。
水濯缨却是仍然镇定自若地站在原地,似乎丝毫不把眼前就是一个全身携满病毒之人的事情放在眼里,从容道:“先不用压着她了,让她说下去。”
孟天香挣脱侍卫,直起身来,一脸冷笑。
“你既然能造出一场假瘟疫,必定也知道真正的豌豆疮瘟疫扩散开来的威力,豌豆疮无药可治,如今只有本宫知道防治豌豆疮的方法。你放本宫安全离开,本宫就将这个方法告诉你,否则的话,就等着你和整个崇安的数十万人,全部死在这场瘟疫里吧。”
水濯缨近似怜悯地望着孟天香,摇头叹了口气。
“孟淑妃,看来你还是没有自知之明。你把瘟疫源头交给了水琼珊,但以你的性格,根本不可能将所有的赌注押到一个你看不起的人身上,必定还会在自己手里留下筹码,所以我从一开始就防着你了。”
“你调换了那些痘痂?”孟天香脸色大变,“不可能!我天天都贴身带着它的!”
“没有,那样只是治标不治本的。”水濯缨平静地说,“我知道你防治瘟疫的方法是人痘接种法,但还有一种更安全更有效的免疫方法,就是接种牛痘。你的暗卫应该禀报过你,有一段时间容皇后派人在整个崇安城向百姓们发放药材,其实那只是个幌子,真正的目的是给所有人接种牛痘。”
她得知孟天香要散播天花时起,她就让绮里晔派人在整个东越寻找患有牛痘的耕牛或者奶牛,制成牛痘疫苗,向崇安百姓发放。
前世里,天花病毒因为牛痘的广泛接种,已经被人类从世界上消灭。现在这个时空里既然也出现了天花,不管它会不会被用来当做武器,这种严重危害人类的传染病趁早防治总不会有错,斩草除根一了百了。
水濯缨看向孟天香身后的那两个侍卫:“你们之前拿药材的时候,手上是不是被太医用针刺过一下?”
两名侍卫恍然想起来:“对!有的!后来回去之后手上还长了好几个水痘!”
“那你们就不用担心了。”水濯缨说,“长出牛痘就表示疫苗接种成功,你们终生都不会染上豌豆疮。”
孟天香面如死灰,眼中最后那一点光芒也暗淡下去,瞳孔颤抖,死死地望着水濯缨。
一身天水碧宫装的绝色少女在四月的春光里,还是那么美丽无害,弱不禁风,但此刻竟让她有了一种深入骨髓般的极度恐惧。
她一向以女中诸葛自居,并以此为傲,认为其他女子都是只会在后宅中相夫教子的浅薄无能之辈,只有她才智超绝,能够谋定天下。
然而眼前的这个少女……在她布局谋划的时候,不但识破了她的计谋,以整个皇宫为戏台做了一场大戏,把镇国公府府兵引进来全部歼灭,而且借着这次契机,进一步利用她传递的信息去误导唐啸威,在千里之外又赢了一场更大的战役。
甚至连她留的最后一张底牌,也早已经在对方的预料之中,并且预先斩断了她所有的翻盘机会。
料事如神、洞若观火、运筹帷幄、算无遗策……她到现在才明白她面对的是何等可怕的对手,以前的她又是何等无知和可笑。
那种感觉,就像是她正在下一局自以为稳操胜券的棋,一抬头才发现天空之外另有一个她无法想象的宏大世界,她所在的不过是这个世界里像玩具一样被布置好的水晶花园匣子。而她自己本身,也不过是一颗小小的棋子,被掌控着一切的神明玩弄于鼓掌之中。
孟天香绝望地惨然一笑,想要直接咬舌自尽,也免得被送到唐啸威手上之后受尽折磨。旁边的侍卫训练有素,看见她下颌一动就知道她想要干什么,直接咔嚓一声卸了她的下巴。
“小心点看守,必须把人好好地送到唐将军手上。”水濯缨说,“这位孟淑妃可是价值五十万两银子,要是打了水漂,你们负责赔回来。”
两名侍卫连忙答应:“娘娘放心,小的一定把人送到。”
随即再给孟天香点了几重穴道,把人给拖了下去。
水濯缨望着孟天香的背影摇摇头。那天她真去绮里晔的十八狱遛了一圈,出来时整个人三观都被刷新了一遍,只要唐啸威的手段能及得上十八狱的十分之一,孟天香的下场也会不忍卒闻。
然后又觉得有空担心别人,不如先担心自己。绮里晔几天前亲自去了山北道,现在战事告一段落,说是今天就会回到崇安,非让她去宫门口亲自迎接他不可。
这魔王一回来,她的日子又要不好过了。
水濯缨带着一批宫人,在皇宫门口等了不过一刻钟,绮里晔的队伍就到了。
按照东越礼仪,近皇宫百丈之内不得骑马,所以绮里晔在进崇安城之后就换了凤驾銮车进宫,下属和军士们则是随后步行。
他那銮车跟他本人的装扮一样奢侈华丽骚包无比,金丝藻纹缠绕,明珠宝络垂坠,上面以孔雀尾羽罗织为顶盖,金翠辉煌,光芒闪耀,隔着一整条长长的朱雀大街都能看得到。
马车驶到近处,在水濯缨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