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蕊娥睨了芷澜一眼,似笑非笑道:“贵妃当臣妾想说什么呢?不过是某人的黄粱一梦,自以为飞上枝头一朝荣华了,谁知脚才离地,还没扑腾几下,就掉下来了。简直可笑。”
飞上枝头,一朝荣华。高凌曦品着这一句话的含义,心里只觉得不是滋味儿。已经说的这般露骨了,她哪里还有听不出来的道理。疑惑的时候心里动荡忐忑,真是知了真相,反而没有什么好嘀咕的了。“命数如此。”高凌曦眨一下眼,黑曜石般的眼珠一瞬间看不见了,却让人习惯性觉得她是在微笑。
兰昕并不理会身后花枝招展的女子们,以怎样的面孔奚落或是讥讽,揶揄或是轻践。她只想为皇上安定后宫,维系好与太后这一份有些畸形的母子之情。牺牲芷澜,或许是最简单奏效的法子。
唯有她这个当皇后的愿意认输,无条件的服从于太后的懿旨——哪怕是未曾宣之于口的,才有可能换来后宫短暂的宁和。兰昕将心一横,轻轻对锦澜点了点头,示意她按之前的吩咐办。
兀自轻轻叹息,兰昕依旧不露声色,却语含惋惜对芷澜道:“依着宫规,于禁宫范围内辣手行凶,诛杀内侍监,你的罪行足以诛连亲族。但本宫顾念你在宫里、府中伺候经年,功劳不浅,决意不予以深究。看在这些年的主仆情分,本宫再赐你一条恩旨,不必问斩,留你一条全尸。”
金沛姿不由得沁出冷汗,皇后的意思显然是要发落了芷澜。她明明知道皇上的心意,为何还要铤而走险?难道畏惧太后的威严更胜于皇上的龙威么?怕就怕贪心不足蛇吞象,太后未必肯见好就收的。
真到了那个时候,非但没能讨好太后,反而连皇上也得罪了。岂非真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越想,金沛姿越难以沉默,她抬眼看一看依然假寐的太后,道:“皇后娘娘,此事是否从长计议,毕竟还有好些疑点……”虽说苦劝未必奏效,金沛姿还是本着谨慎之心,轻声提醒了这一句。
“休要再言,本宫已经有了决断。”兰昕没有责备的意思,只是不希望再牵连旁人进来。毕竟太后的心思难以捉摸,谁知道她下一次又会择了谁来抵祸。可能金沛姿一个不小心,就成了碍眼的芒刺呢。
高凌曦迟缓的闭上眼睛,脑子好像不受控制一般。她不知道能说什么,索性闭口不言,反正昨晚上的事儿,她没有听见确实的话,宁可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安自己的心。
晃看了一眼,这慈宁宫正殿上的摆设,不是沉香木的,便是金丝楠,虽说有些年头,款式陈旧了些。精湛的雕工与绝好的材质却足以弥补缺憾,彰显皇家的威严与奢华,兀自缭绕着一股令人倾心的诱惑。
芷澜忽然觉得自己短暂的一生,就要走到尽头了。她很想放声大哭,为自己的可悲而哭,为自己不甘屈服的斗志而哭,更为自己软弱无力,微薄渺茫的无从抗争而哭。说不上恨还是怕,她就是很不甘心这样的宿命。
脑子里浮现出弘历轮廓分明的面庞,剑眉星目,隆准挺拔,深邃的目光永远是沉不见底的。薄薄的唇总让人很想贴近……
“多谢皇后娘娘。”无论怎么不甘都好,她必得认命。芷澜这一回没有失仪,每一个字都说的很是清楚。她轻轻的朝皇后叩谢,无论有多么的不甘愿,都必然得软折腰肢。
与此同时,锦澜已经捧着一樽毒酒走了上来。那碧绿的翡翠杯很是名贵,映的杯中的清酒也变成了好看的翠绿色。生前,芷澜还未曾用过这样名贵的酒器,不成想临死了,皇后道还给了她这样的体面。
在场的人,无不瞩目那樽毒酒。屏着呼吸,待芷澜一饮而尽。
虽然脸上的颜色十分的不同,可心思却是鲜有的一致。她们眼巴巴的盼望着这个可怜的宫婢香消玉殒,为的不过是少一个人,来分博她们原本就不多的恩宠。没有谁不想独揽圣心,也没有谁不畏惧旁人如此。
太后就在这个时候,睁开了双眼。一条狭长的缝隙,渐渐睁开睁圆。眼里敞亮的光芒,若有似无,像是在看什么,又分明空无一物。“并非哀家不近人情,事实如此,既然皇后赐了你恩惠,你便安心的去吧。”
这意味深长的话语,登时激怒了芷澜。什么叫安心的去?她怎么能安心?眼看着就要成为皇上的宫嫔了,眼看着苦尽甘来,风光于身。分明触手可及的一切,轰一下就溃散成沙,什么都没有了,叫她怎么能不恨?又凭什么令她安心。
芷澜敢怒不敢言,无非是怕太后反悔,迁怒于她的亲族。只能深深的抵住自己心里的恨,布满血丝的双眼硬是不敢流露半点怨怼,芷澜轻轻的伸出双手,去端锦澜捧着的毒酒。那一臂长的距离,便是她最终的归宿。
她终于没有再说什么,颤抖的将毒酒握在自己掌中,停在自己的唇边。
兰昕的目光,平静而镇定。犹如芷澜手里的酒,是一樽佳酿。似乎从头到尾,她都表现的太过理智和冷静,这会子,嘴角不得不抽搐几下。眼尾不得不皱出细纹。一切的艰辛随着这样细微的动作倾出,心里顿时没有那么难过了。
一饮而尽。芷澜没有小口小口的去抿,反而只愿求一个痛快。无论她有没有杀人,无论她为什么杀人,她都得死。太后要取她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