缩回了手,弘历不知如何自处。弘昼好心的走上前来,笑道:“四哥一路风尘仆仆的赶过来,必然口干舌燥。熹娘娘这里有最好的普洱,四哥可要尝尝么?”
弘历客气的谢了一声,兀自走上前对熹贵妃道:“既然御医已经替皇阿玛施了针,想来也没有什么大碍了。儿臣不耽误熹贵妃娘娘安歇,先行告退了。”
“熹贵妃娘娘”这五个字好重的分量,压在她胸口如一座沉甸甸的山。嫡亲的儿子,非要和自己这样生分么?熹贵妃微微笑着,和善的点了点头。难得能见他一面,必然不舍得弘历就这样离开,遂道:“喝盏茶润润喉再回去也不迟。”
端着茶盏的小宫婢恭恭敬敬的将茶奉于弘历面前,和弘昼的那一盏没有什么不同。
“谢贵妃娘娘好意。”弘历依然笑着,不让人看见她的真心:“这茶是五弟最喜欢的,儿臣怎么能夺人所好。告退了。”旋身而去,弘历决绝的没有回头。没有回头,他必然看不见他额娘眼里的失落。
裕妃张了张嘴,略有些尴尬的不知当说什么才好。
反而是熹贵妃迅速的掩去了真心,对弘昼道:“你也难得入宫一回,送你额娘回宫歇着吧,好好说说话。皇上这里,有本宫陪着。”
“多谢贵妃娘娘。”裕妃眼底闪过一丝欢喜,浅浅的如一粼波光,很快就划散而去。
“熹娘娘,那儿臣告辞了。”弘昼一拱手,开朗而笑,露出整齐的贝齿。
“去吧。”熹贵妃慈爱的目光很温和,看起来如同秋日余晖,莫名的让人感受到那硕果累累的秋,背后的苍凉。愈发觉得她根本是个谜,谁也猜不透的谜。
“怎么不婉拒贵妃的好意?”走出了养心殿,弘昼才冰冷的问了这么一句。
随行的侍婢与内侍监远远的跟在两人身后,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并不能听见五阿哥的问话。
裕妃无声的叹息,缓了口气才徐徐说道:“额娘难得能和你说说话,有好久没看见你了。”
“看与不看,我不是好好的在这里么?”弘昼略显得不耐烦,焦躁与戾气隐隐从他周身散发出来,直逼得旁人不敢与他亲近。
原本不想也不当说的话,裕妃还是忍不住轻轻的说了出来:“你就这么恨额娘么?”
“恨?”弘昼冷冷瞥了裕妃一眼:“谈不上。”兀自仰起头,看这时天,白云朵朵,万里晴空,一切的一切竟然是那么的遥远。越发的衬得他很渺小,渺小的让他害怕。好似悬浮在空气中的一粒尘埃,随风而逝或许就是弹指之间的事。
“你并非不晓得,皇上心里最看重的仅有熹贵妃。倘若不是你养育在她膝下,如何能安好至今?”裕妃说到此处,满腹酸楚:“额娘是不中用,勉勉强强能晋封到妃位已是不易。实在无力再帮衬你……达成心愿。额娘想劝你一句,平安便是大福,觊觎不该觊觎的,只怕惹火烧身……”
弘昼的脸色无比的阴沉,想是已经忍耐到了底线:“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你这个当额娘的都不看好,还指望旁人帮衬么?”
“弘昼。”裕妃咬住了唇瓣,责备中满满皆是担忧:“从前康熙爷在世的时候,就看重四阿哥弘历。皇上爱屋及乌,必然心思大致如此。逆天而为,终究没有好处。更何况闲散王爷又有什么不好,皇宫是一座大牢笼,多少人想要挣脱都逃不掉,你何必……”
“裕妃娘娘,好好保重,弘昼告退了。”此言一出,弘昼亦不愿多停留半分,拂袖而去。
“四阿哥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弘昼,额娘是不会害你的。”裕妃的声音很轻,随着风很快被吹散,不留一点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