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惊雷伴随闪电劈下,破败的庙宇里罗汉双目圆睁赫然清晰。
哗啦啦雨声,破庙传来女孩子低低惊呼,随即是少年嘲弄的话。
“哈哈,吴双你还是怕打雷。”
“……这种无关紧要的话就别说。”小女孩嗔怪,旋即正色道,“我们见到巫帮主了。”
另一个男人声音低低,道:“巫帮主助力二公子出逃、占据黎阳后,黎阳被包围数日。多方人马围堵,如今黎阳是一只鸟也飞不进去,巫帮主没再联系得上二公子。”
“幕后呢,巫帮主知道人马什么来头吗?”吴量急急问,“我们祁家脱不了干系不假,可白家争权骨肉相残,何必弄这些死人军团生灵涂炭?”
“这个啊,”许陈搓搓手,道,“巫帮主确实查过,祁家,世子一党,还有……丁家。”
“哪个丁家?丁梨小姐吗?”吴量震惊道,“白王治军军纪严明,如此孤寡母女也能掀起风浪?”
“因为不单孤寡母女。”打了个喷嚏,许陈无奈笑笑,道,“那是因为丁世甄,丁大将军在啊。”
“……”
吴量一时失语。
丁大将军太有名。就算吴量到北境不过数月,也听说过。
二十年前北境有双雄,指的就是如今白王白傅正和麾下大将军丁世甄。少年英杰两个亲如手足。曾经有言官提醒说丁大将军功高盖主,被白傅正当场叱骂,当即把掌管离州城内卫队的权力丢给丁世甄,孩子气般地向世人证明兄弟亲密无间无嫌隙。
君不负臣,臣也不负君。两人如此相处,彻底奠定了白家在离州的权势——直到十年前,丁世甄抗击异族,死在苍月山下,尸骨无存。
吴量没问许陈丁世甄为什么活着,因为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活着。
地狱里活着回来的人,明摆着争权夺势不死不休。
空气凝滞。
吴双打破沉默。
“方才我们冒雨回来,许大哥为了护我淋得够呛。咱们生火烤烤吧?”
得了允,她捯饬了庙里剩下柴木,掏出打火石。
为了应对活死人,三人随身总带着打火石。无奈今日暴雨骤至,就算她护得周全,还是有些打火石受了潮。咔嚓咔嚓反复,火焰终于腾然而起,柴木轻微噼啪响。
许陈忽道:“凌霜塔那边也出了状况。据说洛大师是有遣弟子下塔,大概是与白王殿下通禀吧。只是白尧的人早有防备,下来一个抓一个,根本联系不上。至于洛大师……你们也知道,三十年间,他都没下过塔。”
火光明灭,三人面色凝重。
“洛大师的弟子身手都不差。”吴量道,“一个突围的都没有吗?”
“没有。”许陈苦笑道,“官兵只管抓人,手段无所不用其极。下毒暗器什么都可以用啊,再不济用人海战术还怕耗不过区区数十人?况且,他们中也有高手坐镇呢。”
“祁林少爷。”一直沉默的吴双涩声道,“说是祁林少爷在场。”
火舌贪婪舔着黑暗一隅哧哧响。
吴量用剑拨弄一下柴火,火焰蹭地蹿起老高。
“这么沮丧呢?我来说点好消息吧,”许陈笑一下,目光闪闪,道,“我联系上了三公子那边,他……”
话题戛然而止。
犹如一张拉到变形的弓,许陈身体倏地窜出。他手里燃烧的柴火舞动,面上黑影燃烧着轰然倒下。
直到这时候,庙里才传出恶臭。
是死人的尸臭和烧焦的味道。
地上焦腐尸体一具缓缓化作灰烬。
“活死人!怎么会……”
“在这里”三个字还没出口,被撞入的破败窗棂更多死人涌进。
“大门门栓插好了吗!守好!!”
一面将手里柴木往窗棂上挥,许陈大声喊。那边吴量已然堵住正门,嘭嘭撞击声和咯吱咯吱挠门声乱七八糟传来,两个孩子头皮发麻。
“那里,那里窗户也有!”吴双急急喊,操起柴火冲过去,窗棂点燃噼啪响。
手忙脚乱一阵,片刻安静。
豆大汗珠滚落,三人气喘吁吁。
外头雨声淅沥,里头火苗噼啪响。忽然一阵大风刮过,窗户哗啦灌进雨水,点燃的窗棂瞬间浇灭。
“……”
刚才还担心用不好火烧死自己呢,简直天真。
夜里活死人本就更为活跃,更别说是雨夜——他们只能死守,没法突围。
白骨森森的手扒上窗户,吴双一声尖叫。
与此同时大门再度响起。
和前头乱糟糟声音不同,这次的砸门是有节奏的、有纪律的。若非外头死人脚步声乱乱,吴量几乎要觉得外头只有一个死人。
忽然有熏香传来。和刚到青铎、初见死人军团时闻到的一样的香味。
隔着大雨瓢泼味道很淡,但确实是这个味道。
然后他们听到了脚步声。
脚步声紧接着是人声。
“护卫娃娃,有些日子没见了。”外头声音拔高,“我呢,不喜欢为难年轻人。只是少年人总是轻狂,喜欢忤逆老年人。”
砸门声咚咚响,木头门栓些许弯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