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好的长辈，也都抵不过岁月。

在很早很早的时候，她就知道了这个道理。

可是啊，知道的太多，真的不是什么好事。

此后几天，苏长宁都在山谷中找寻，想要找到一些鹿叔存在过的证明。

在山谷外不远处，找到了一只被剑气斩断的鹿角。

这是鹿叔的角。

亲手将这颗鹿角，埋葬在山谷的小溪旁，旁边就是他们经常一起喝酒的大石头，还有一片翠绿竹林，还有时时照射的天上月光。

思念啊，真的就是一堆小小的坟墓，我在外面，而你在里面。

小姑娘静静的坐在小小坟丘旁边，眉目间似乎有散不开的愁绪。

鹿叔在这片山谷出生，在这片山谷长大，在这片山谷修行，最后又在这片山谷死去。

这里四季常青，溪流婉转。

想必，鹿叔应当是喜欢极了。

苏长宁在这里，每日黄昏都会点燃一盏长明灯放在坟墓前面。

书上说，人死后，灵魂会在人间逗留四十九天，要是不点这灯，灵魂该找不到家了。

过了几天，小姑娘终于起身，背上背篓，拿上药锄，朝着山外走去。

三百里的路途，让小姑娘背后的竹篓，装的满满的。

她身上没有钱，这算是她的报恩。

按照上次记忆，出了山林，便看到一处依山环水而建的城郭，只见这处小城，人流如织，空气之中似乎都弥漫了一股药香。

来至城门前，只见城头牌匾上书写横沙二字。

上次被鹿叔用遁光送至此处，她无心打量，今日前来，却发现此城不像小城。

进入其中，各种药香，扑鼻而来，想来这座城依着常羊山余脉，以山中药材作为产业。

“冰糖葫芦儿哎，过了冬的冰糖葫芦儿。”

“上好的胭脂水粉，看一看，瞧一瞧了啊。”

“这位姑娘，我们胭脂铺今儿到了一批上好胭脂，要不要来上一盒。”

“……”

县城之中，小商小贩，立门大店，叫卖声不绝。

许多孩童，奔行其间，嬉戏打闹。

二狗显然也被这种场景吓到了，躲在小背篓里面，呜咽直叫，可又耐不住好奇心，用小嘴拱开遮挡的药草，趴在背篓上，小心探看。

苏长宁虽然来到这个世界十八年了，但很少走出山林。

人是社会性动物，离开整个族群久了，再次面对这般烟火气，就会极其不适应。

苏长宁呆呆看着前面长街，略微发愣。

宁静的大山，能让她感到宁静。

喧闹的城镇，同样让她感到心安。

这种矛盾的感觉交织，一时间让这个小姑娘都有些不知所措。

许久之后，方才回过神来，不顾旁人的议论，赶紧找到一处药铺，想要将背篓中的药材出售。

这些药材，都是些普通药材，也够不上灵药的边。

如此这样，也是为了不想惹人注目。

只是她不知道，她的绝美清冷的样貌，就已经够惹人注目了。

接待她的是一个药铺学徒，在看见苏长宁的时候，都还愣了许久。

天下尽有这般顶顶好看的女子！

不过这名学徒，也不敢多看。

常羊山中可多有仙子，这些人样貌绝美，可脾气不太好，也总是不讲道理的紧。

隔壁饭馆的小跑堂的就只是多看了两位仙子几眼，就直接被剜去了双眼。

苏长宁显然不知道这个小学徒在想什么，直接将背篓中的药草全部拿出来。

这些药草本不珍贵，但胜在品相完好。

小学徒小心翼翼的清点称量，最后给出了三两银子的高价，只想早点儿打发走这个绝美女子。

苏长宁并不知道这些药草的实际价格，但见面前小学徒这般，也没有多讲价，便接过三两银子离开。

有了银子，苏长宁先是走到城中粮铺，花了二两银子买了五十斤白米，而后又用剩下的银子，买了些许肉食。

随后背着这些米肉，寻了许久，方才找到老婆婆的家中。

虽然老婆婆不救她，她也不会死。

可其中的恩情，她却不能不承。

此时，太阳西落。

苏长宁过来的时候，刘婆婆正在院子里清洗着野菜，只是身形更加佝偻，就像是即将在风中熄灭的油灯。

“婆婆”

苏长宁没有在意院子里的杂乱，就像那日婆孙俩没有在意她身上的血渍。

刘婆婆揉了揉略有些云翳的眼珠，隔了许久才认出这个小姑娘来。

“是你啊，小姑娘，身体好些了么？”

“我身体全好了。”

苏长宁笑着，然后在刘婆婆的推辞中，将手中的米肉，都放进了显得十分昏暗的房间。

老婆婆佝偻着推辞，她想不出什么样的恩情，能换来这么多米和肉。

“不值当的，就那么一个菜饼子，不值当这么破费的。”

“值当的。”

苏长宁扶着老婆婆，嘴里喃喃自语。

婉拒了刘婆婆的挽留，她还要回到山谷，去给鹿叔点上长明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