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半日,岁月静好。
殊漠仰躺在学校操场上,任由风吹过衣摆,闭目养神。
一片阴影遮挡了日光,睁看眼,看着面前熟悉的人,殊漠没有起身打招呼,只是温和道:“你来了啊?”
来人没有回答殊漠的问题,他只是就地坐下来,靠在殊漠身边,下巴上扬四十五度,颇有青春言情剧男主的派头。
“我不能陪你了。”他说。
“怎么说呢?”殊漠维持着温和笑意,至于这笑有没有传达进心底,两说。
侧过头,俯视着殊漠,他近乎是叹息道:“从你做下这个决定开始,我就不可能再存在了,我等着你,是因为我相信你。”
“这次,你一定能够发现。”他说完了这话,伴随着冬日阳光,消失殆尽。
殊漠凝望着,许久都没有言语也没有动作。
伸出手,逆着光,他仿佛看见手掌中央,生发出条条脉络,渐渐分明。
他不再是残缺的造物。
因为这人的牺牲,他再次变得完整、精确、无错。
可这真的是他想要的么?
将新生的手掌贴合到心脏部位……
或许是他的错觉。
仿佛在那一瞬间,他失去了心跳。
眼前的校园世界崩塌,殊漠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不是在历练世界,也不是在星盟。
周遭是灿烂星辰,他置身于浩瀚宇宙。
“你醒了?”熟悉的嗓音,熟悉的人,却不再是熟稔的态度。
殊漠回过头,见着身着军装神情肃穆的张戬之,肩上的勋章昭示着身份,心下了然。
“军部主席亲自来审问我这个无名小卒,我该说声荣幸么?”
伸出手,压了压军帽帽檐,张戬之沉思良久,终究还是说出了归属他本职的话,“你不是无名小卒,你跟我一样,都是主宰最钟意的造物。”
“范围之内,绝对自由,你我称兄道弟,范围之外,法不容情,但凡涉及到主宰,作为秩序的存在,注定要将一切乱序清除扫荡。”不再是印象当中吊儿郎当脱线的家伙,面前的张戬之,终于有了联盟军神的模样。
“如果主宰造物的目的仅仅是出于娱乐,这又有什么道理呢?”殊漠轻嘲。
他生来就注定是叛逆、无序。
这并非是天性使然,而是造物使然。
就连他想追求自由这一点,也都只是造物的附加。
他为什么要追求自由?
他自己也回答不上来,但他注定是要跟主宰对立的。
他拒绝不了,这样的想法已经扎根在他的灵魂里边。
尤其是当他完整了基因序列之后。
“主宰有他自己的考虑。”张戬之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
主宰有私心,他早就知道。
不然也不会在创造秩序的同时,再多此一举添加一个乱序。
“因为有趣啊~”这是主宰当初给予他的理由。
张戬之眼睁睁看着这个乱序,打破了常规,搅乱了历练。
但他只是笑着跟他说,“虽然没有彻底娱乐到我,但我觉得还是应该再给他一次机会,只是机会不能白给,惩罚也是要有的。”
主宰灭杀,他出手拯救。
这原本就是安排计划好的。
兄弟情?
可前提是,他是主宰的造物,维护主宰的秩序。
添附物之前,主宰为先。
“张戬之……弓长张……”殊漠没有在主宰这个对错这个问题上死磕,他嘴里念叨着面前人曾经跟他说过的名字,望进对方如死水一般无波无谰的眼眸里边,殊漠颇有礼节地问道:“我到底该怎么称呼你呢?”
凝视着面前的人,张戬之没有开口。
殊漠笑了,自我释怀道:“还是叫你张戬之,至少你在我眼里只有这么一个身份。”顿了顿,殊漠抬头仰望着上方流转而过的陨石,悠悠然慨叹:“至于你的真实身份,于我而言一点都不重要。”
“于是……”末了,殊漠用着严肃的口吻问道:“我娱乐到你的主人了么?”
“没有。”张戬之没有打算隐瞒这个事实,“不论是你的理性还是你的叛逆,都远远没有达到取悦主宰的程度。”
“理性,叛逆。主宰可真是任性,这么矛盾的东西怎么能放在我的身上呢?”嘲笑着主宰的安排,话语不赞同,可神色之中流露出来的神色已经将殊漠出卖了个彻底。
他本来就是个矛盾体啊……
他一直都知道。
笑够了,闹够了。
殊漠擦干净眼角笑出的生理性泪水,迎上张戬之森冷的目光,坦然道:“于是你现在是要来回收我了?”
“主宰的意思是,没价值的玩具就清理干净。”
“这样啊。”殊漠没有临死前的恐惧,也没有对命运安排的不公。
他如往常在联盟里边一样,懒散着对张戬之道:“那你下手的时候轻点。”
“我尽量。”
死亡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
作为联盟人,殊漠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可今天必须得好好想想了。
在掐断跟光脑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