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楚云善和池秋影聊了很多，把小小的池秋影当成大人一样的去沟通，希望池秋影能相信自己。

但池秋影只说：“我是信你们的。”

是的，她是信的。

她愿意相信，可这也丝毫不影响她心中的不安。

因为她只是愿意，可她还没能说服自己，让自己安心。

或者说她潜意识里认为周围这些人的善意是有条件的，她需要乖巧听话，才能让这些人对她发出善意。

楚云善知道要慢慢和这孩子沟通才行，又问她想不想和别的小朋友一起玩？毕竟都是同龄人，孩子应该更容易卸下心防。

而面对这个问题，这孩子只是很平静地回答，说自己会和那些人好好相处。

小小的孩子，早已经从别处学习了生存之道。

于是楚云善决定换个方法，说暂时不想和别的小朋友玩也可以，她跟其他小朋友还不熟悉，又跟她说外面有很多好玩的地方，问她想不想出去玩？

外面？

小小的池秋影似乎对这个问题有所反应。

楚云善看她低头思考了什么，然后抬头，似乎是鼓足了勇气，开口问道：“哪里都可以吗？”

楚云善问她想去哪里？

她只是固执地问，是不是哪里都可以？

楚云善就告诉她，只要是可以去的地方，自己能带她去的地方，都可以。

小小的孩子不理解什么是可以去的地方？什么是眼前这个人能带她去的地方？

于是她就问，问她以前住的孤儿院能去吗？

楚云善问她想去做什么？

她又固执地问，能不能去？

楚云善说能去，但要知道她想去做什么。

小小的孩子说，她去看看她姐姐回去了没有。

池秋影离开暖阳孤儿院的时候，脑子里还没有城市这个概念，她不知道自己是从哪个城市来的，因为没人跟她说过。但她记得小一点的地名，记得孤儿院的名字，这些条件加起来很容易就能找到她以前所在的地方。

而且，其实也用不上她记住的这些信息，与楚云善初遇时她就说过自己的来历，楚云善早已知道了，毕竟当时，暖阳孤儿院的那场火烧得实在是太大……太大了。

很多人都在报纸上看到过报道。

院中的老师也早已知道这孩子是从那火中逃出来的，死里逃生，身体又这么差，不知道吃了多少苦，于是都对她格外怜悯。

楚云善信守承诺，带着池秋影去医院检查了身体，然后背着医生开的药，带着小小的池秋影去了一趟丁城，回到了曾经那个孤儿院所在的地方。

那里已经不是池秋影熟悉的模样。

楚云善向周围的人打听情况，但那些人一听她想要问什么，都纷纷避而不谈，甚至对楚云善恶语相对，让她不要向他们提起这些事。

当地人让那一场火吓得不轻，没有一个人敢提起关于那地方的半个字，连听都害怕听到。

如果那个时候当地的居民不是那样害怕，楚云善是能问出一些消息的，那时候距离慕柳返回孤儿院去找她妹妹才过去了短短两个月。

两个月……

慕柳不敢想，当年她的妹妹……那样小的孩子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返回那片故地的，在发现没有她的丝毫消息的时候，她的妹妹该有多难过……

短短的几十天，让她和她妹妹错过了这么多年。

楚云善又轻轻拍了拍慕柳。

那时候楚云善在被火烧过的孤儿院附近打听，得到的消息全是“没有”“不知道”一类的话，没探听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小小的池秋影就问自己能不能留在那个地方？她怕走太远万一姐姐回去了找不到她。

楚云善没同意，说她自己没办法生活，如果她出了什么事，那她姐姐就算是回去也再找不到她了。

池秋影听完沉默良久，然后人直接晕了过去，楚云善慌慌张张地带她去了医院，又带着她返回兰城。

楚云善不知道这孩子晕倒前的时间里都想了些什么，她醒来后表现得很平静，楚云善说带她回兰城，她也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听话地跟着楚云善一起。

从那次起她好像愿意和楚云善多沟通一些了，但她不想听到别人提起任何关于她姐姐的事情，于是楚云善就从来不在她面前说这些事，所以就连“慕柳”这个名字，在福利院中都只有楚云善一个人知道。

院里的其他老师知道这孩子是想回去找她姐姐，也知道她姐姐没找到，但都不知道这个姐姐是谁。

那次回到兰城，楚云善又马上带着池秋影去了医院，也许是两地奔波了一趟累着了，也许是没找到她姐姐受到了打击，这孩子的情况又变得更糟糕了。

回到兰城又住进医院的池秋影并没有就此打消回去找姐姐的念头，她问楚云善能不能再带她回去？楚云善说可以，但前提是她养好了身体才行，不然不会带她去。

去丁城这一趟楚云善又被吓到了，不敢再随意带这孩子出远门。

那时的池秋影不懂什么才叫养好身体，她的理解，大概就是要和别的小朋友一样，等她和别的小朋友一样了，她就能去找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