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蔚朝像是干渴至极的人,空气猛地灌入肺腔,却带来更强烈的干涸感。
他看着对方的背影哑声开口道:“抱歉,我不想这样的。”
“我知道你有些话很难说出口,我不想逼你的。”
“但我太痛苦了,如果我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当个一无所知的傻子也无所谓。”
“可偏偏我知道,偏偏我知道得又不完整,所以我控制不住地胡乱猜测,这个过程我很不安,任何不确定的想法我都感到恐慌。”
“甚至我还只能忍着,不能在你面前表现出分毫,只能在一旁看着你独自消化自洽,看着你每天都在黯然,你不能这么对我。”
“我不知道自己能为你做什么。”
“你太高估我了。”说到这里,男生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几分哭腔:“我没法在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的情况下去猜到你的想法,我没有方向。”
“我听不到你的声音了,向遥云。”
一滴泪珠砸在了地板上,然后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孟此霄抬起手,用手背掩住眼睛。
他想竭力维持声音的平稳,可终究还是失败了。
抽泣声明显:“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样,我也不想这样的。”
让程蔚朝这么难过,是比他自己难过还要令他伤心的事。
身后传来脚步声,程蔚朝走到了他的面前,温热的大掌缓缓将他的手拉了下来,包裹在掌心。
“你叫什么名字?”
孟此霄垂着头,声音哽咽,终于吐露了出来:
“向遥云。”
泪水往下砸,他们不敢看对方的眼睛,分不清是从谁的眼眶里落下来的。
两人都平静了一会儿,等终于觉得能好好交流的时候,孟此霄才缓缓开口问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
“齐叔。”
孟此霄恍然地点点头。
程蔚朝看着他的脸,声音颤抖:“那为什么所有人都认为你病死了?”
孟此霄闭了一下眼睛,低声开口:“我也不清楚那家人具体是怎么说的,可能是心虚,为了给外面的人解释家里为什么少了一个孩子,随便找了个理由宣告我的死亡。”
程蔚朝觉得自己无法冷静:“所以,你真的……”
见面前的人偏开头没有说话,程蔚朝感觉之前的崩溃感再次席卷而来。
果然,事情永远都会往最糟的方向走。
在他以为从院长妈妈那里听说,对方曾经被虐待过就已经是极限时,现实还可以给他更沉痛的一击。
孟此霄近乎死过一次。
他颤着声音道:“是怎么……”
后面的那个字他几乎说不出口,
孟此霄已经给了他答案:“落水。”
“是你自己不小心落水吗?”
孟此霄眸子里堆着水光看向他:“不是,被向伟推下去的。”
他自嘲地笑了下:“对了,向伟就是我‘弟弟’,如果齐老师跟你说过,你应该知道这个人。”
程蔚朝的手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他太了解孟此霄了,对方只有可能把事情往小了说。
他说的“推”可能已经是最温和的方式。
孟此霄不禁有些失神,回想起那时候的场景。
确实不只是推,近乎是一种折磨和虐待的做法。
当初,他给家里人下了安眠药,又拿走了所有的积蓄,他们醒来后,险些把他打死。
后来的两年,他几乎都是在这样的生活中度过。
向伟有样学样,跟着他的父母一起对他施行暴力行为。
比他小一岁多,但因为受宠,却比他长得更健壮结识。
依稀记得那天,他们是去后山捡柴火,无知无觉中被对方引到了河流旁。
或许是又想到了折磨他的方式,对方偏说有东西掉进了水中让他去找。
向遥云想要拒绝,可无力反抗,被他强行推入了水中。
春日的河流带着绿意,却依旧寒冷。
他的手死死拽住岸边,却反复被对方的脚重重碾踩,脑袋被按入水中。
在即将窒息的时候,被拽了起来,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后,再次被按入了水中。
反反复复,水流灌进眼睛和耳朵里,呛入喉管。
他隐约能看到对方逞凶时的面容,耳边是他带着恶意的嬉笑欢闹声,仿佛是在做什么有趣的游戏般。
地势原因,那条河流过于湍急,他太瘦小了,直至最后身上渐渐脱力,彻底溺在其中。
他听到对方仓惶逃走的脚步声,只有他一个人,被留在了那条河里,意识逐渐消散。
他一直在等,等姑姑说的一阵风,能把他拂过那层层的山。
就这样,坚持了两年,可他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他好累。
程蔚朝手掩住脸,感觉自己受到了活到至今以来最大的冲击。
他仿佛下一刻就会被彻底瓦解,像是凝固已久的化石,风一吹就散成了灰。
泪水透过他的指缝间溢了出来:“哇,孟此霄,你真的太残忍了。”
他哽咽道:“你怎么能说跟我说你喜欢水?你怎么能这么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