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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恶狠狠地瞪了李聪一眼,示意他不要多嘴,有多远滚多远。
“我看见韩要童的脸蛋就快要红到脖子根儿了,一阵窃喜。
“那是一家卖把子肉的快餐店。门脸房,店面很小,看起来颇为简陋。但菜品却很丰富,不仅有多种极家常的炒菜,还有青菜、辣椒、豆腐、豆干、干豆角、素鸡、虎皮鸡蛋、香肠、肉丸子之类的速食,甚至墙上还贴着一张手写的菜单,字体歪歪扭扭,字迹却很清晰,上面的菜都可以现炒。主食则是米饭和馒头;稀饭免费,可以敞开肚皮喝。
“小店没有服务员,只有两口子在店里忙活着。我们自己取了橙色的塑料餐盘,排着队;老板娘手里拿着小白碗儿,按照顾客的需求盛菜盛饭、算账;墙上挂着一个小红桶,里面装着钱,老板娘算好账后,我们便自觉地把钱投到小红桶里,连找零都是自己动手;流程跟在学校食堂打饭差不多。
“我一直在观察着那两口子,发现他们并没有关注我们有没有把钱投到小红桶里,或者我们的找零是否客观真实。老板在热火朝天地炒菜,老板娘则一直低着头盛菜,付钱、找零似乎全靠我们自觉。我当时很相信如果我不给钱或者多找钱,他们并不能发现。
“同时也被他们对我们的信任而感动着。
“我们每个人都单独点了一些菜,价格很实惠,人均十来块钱。
“姚金戈将两个小桌子并到了一起,我们便自觉地将盛着菜的小白碗儿放到桌子上紧挨在一块儿——就像私人财产充公了一样,再将那些腾出来的塑料餐盘罗在一起放到了旁边的桌子上。
“石岩那时读书最多,见识也最广泛,他说,那就像原始部落、群居生活的野人们的普通一餐:大家一起出去打猎,回来后将猎物统一上交、充公,集体烤熟、烹饪,围坐在一起,一齐干饭,不分你的我的他/她的,总归都是集体的。
“他还说,唯独缺少点音乐:原始部落的野人们吃饭前一般要先唱歌,也有的在饭后唱。不管饭前还是饭后,唱歌总是必不可少的环节;有时还会围着篝火跳舞,一跳就跳到深夜。他们饱餐了一顿能管好几天不饿,所以第二天不用早起——更不用上早自习。
“石岩渊博的知识征服了我们,我们都听得入了迷,呆住了,同时脑海中浮现出美好的画面来,久久没有人动筷子。
“后来李聪一筷子扯掉一大块儿把子肉,填到嘴里,滋出来一些油滴,说道:‘谁抢留谁,公鸡大腿啊!’
“满满当当的一大桌子,15、6个小白碗儿,重样儿的菜有许多,像酸辣土豆丝,我记得有3、4份;西红柿炒鸡蛋也有2、3份;但把子肉却只有两块,正是石岩和李韬买的——这证明着各人不同的家境和生活费,完全不够分的。随着李聪这个‘大聪明’先下手为强,两块把子肉瞬间被四面八方席卷而来的筷子争夺、撕扯、拆分、碾碎、秒光。韩要童的筷子悬在半空良久,属实没有多余的空间可以介入,待激烈的哄抢过后,肉早已不翼而飞。她只得用筷子蘸了蘸肉汤,沾点荤腥。
“但即便这蘸肉汤的机会也只有一次,李聪将那残存的肉汤一股脑儿全倒进了自己的米饭里,用筷子使劲搅拌着,嘴里念念有词:‘米饭太干了,拌点汤好下咽。’
“这种时候,斯文和体面是不需要的,谁还端着拘着,谁就吃不饱饭。像韩要童,她那时绝对没有吃饱。我看她一直斜着眼、撇着嘴、皱着眉头,扫视着我们,就像在看一群难民,一脸的嫌弃和鄙夷。
“我们吃菜都是拿起小白碗儿往自己的碗里倒,她倒好,夹个土豆丝、黄豆芽恨不能一根一根的挑着来,米饭恨不能一粒一粒地吃,这跟你很相像。在我的印象里,她通常吃饭的时候并不是那天那样。
“后来,李韬端起一只小白碗儿,将里面残留的西红柿炒鸡蛋连菜带汤的倒进自己的米饭里,见那小白碗儿底儿仍沾着几粒鸡蛋碎儿,便伸舌头将那碗底儿舔得锃亮,完事后心满意足地问韩要童:‘要童,你怎么不吃呀?’
“这‘普通的一餐’反响甚好,大家的饭量顷刻间显著提高,本来单独吃可能吃不完,一起吃却不够了。小白碗儿们全部见底儿,我们五人的米饭一粒不剩,唯独韩要童的碗里米饭仍然堆成小山,就像没有动过。
“后来,姚金戈单独给韩要童加了两个菜,并给我们几个约法三章道:‘这是单独给要童加的餐,你们几条饿狼不准轻举妄动’,可是,韩要童却说,她已经没有食欲了。
“我们五个坚决不同意:夺冠的功勋不吃饱怎么能行?今天聚餐的主旨就是为你夺冠而庆祝,你是主角,不吃坚决不行,我们不同意。
“韩要童只得在五双亢奋又虎视眈眈的眼睛的注视下,艰难地往嘴里送着食物,但想顺畅地咽下去似乎不容易。期间,李韬还为她专门盛了一碗免费的稀饭,并安慰道:‘慢慢吃,不着急,我们等着你。’
“我们挺着圆滚滚的肚子从那家快餐店出来,李聪说:‘下次再来,得带着石岩的复读机,播放邓丽君的靡靡之音,仪式感方能拉满,这个环节下次一定得补上。
“我们均深以为然。
“佳佳,天快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