器造所中,毕让的前来与其言语让林女相亦颇感棘手。此人乃内宫四门总管,十常侍之一,身份绝非汪华可比,女相固然不怕,但亦要顾忌皇后的嘱咐。
那日何大将军进宫,与皇后一番密议,如今正值培植党羽之时,内臣表现的还算配合。因此在宫中之事上,何后并不想和内臣多有纷争,一切留待以后。
“好,毕总管既然也如此说,我便回去如实禀告皇后。”林女相冷冷的道,虽说不起纷争,但毓秀宫的脸面是不能丢的,她当要请皇后示下。
“那是自然,毕让恭送林女相。”毕让一躬身,礼数虽有,神情却是傲然。
林女相微微皱眉,一拂袖起身便走,看他眉目之间的得意之情,显然早有安排。
“林女相慢走,汪华,还不派人好好相送?”毕让大声笑道。
“呦,笑得如此开心,毕冬瓜你有何事如此?”就在此时又有一声音传来。
毕让闻言眼神看向来源之处,表情立刻阴郁起来。他刚进宫之时生得白白胖胖,才会被人起了个外号叫做冬瓜,可二十年过去,如今何人敢如此称呼?
“见过华内相。”林女相见了来人面上喜色一闪而过,随即施礼道。
“我当是谁,原来是华内相,你不在毓秀宫伺候皇子,来此为何?”毕让随意地一拱手,华育当众喊他外号让他十分不爽,上一次这样喊他的那个人现在还在井底呢。
“大皇子需要之物交给器造所,四日还未完工,杂家自然要来。”华育微微一笑,给了林女相一个眼色便缓缓步入堂中,他走得很慢,脚步亦极为稳健。
“哦,此事方才我已经和林女相解释过,并非器造所拖延,而是陛下有急需,自然先赶制天子所需。”看了华育一眼,毕让压了压心头怒火阴恻恻地道。
“毕冬瓜,你负责值守四门,今日不在宫中巡守,来器造所作甚?什么时候你毕冬瓜成了内宫主官?”华育好整以暇地一笑,轻声言道。
随即他也不理毕让,直接问起汪华:“赶制天子所需自然为先,不过皇子之事也不容轻忽,走,带杂家看看去,我倒要见见你这器造所的工匠是不是死绝了。”
“啊?工中粗浅之地,内相何必亲往?”汪华陪着笑,眼神却直看毕让。
接连两声毕冬瓜,叫得毕让心头火起,再看看一旁小黄门面上憋笑的神情不由更是胸闷,当下又道:“我是奉张常侍之命来此,华内相可以去问问。”
这句话语气颇为傲然,可汪华听了却是暗中摇头,毕让显然已经落了下风。否则怎么会一上来就抬出张让?看来此人虽然位高,却也不过是个草包。
“张让为宫中管事之一,的确管得了器造所,可若是奉他之命,来得应该是曹节。你毕冬瓜凑什么热闹?好啊,我倒要问问张让,为何职责不分?”
毕让闻言一怔,倒不是他不懂其中规矩,而是华育平时一向内敛,从不参与内宫争权之事,一派老好人的形象。没想到今日竟然直言相问,他当真不好回答。
“华育,曹总管另有公干,这才派我前来,你不要欺人太甚?”
汪华闻言更是摇头,林女相则是微露欣然之色,华育一来,毕让立刻失了分寸。
“欺人太甚?这里众人都在?汪华,杂家问你,我如何欺负毕总管了?”华育微微笑着,眼神不屑地从毕让脸上一扫而过,却问汪华道。
“这……”后者语塞,华育牢牢扣住规矩,当真难以置变。
看着汪华左右为难的神情,华育忽然拍了下脑袋,如梦初醒地道:“难道是叫你两句毕冬瓜你不顺耳?杂家以前就这么叫你,当年你可是欢喜得紧啊。”
毕让闻言连喘粗气,华育这明明是当众揭他的短。可明着反驳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当年他是个小内臣之时,华育已然是内宫管事,没人比他资格更老了。
“林娥,是不是杂家说错了?宫中原本就是各司其职,职责分明,什么时候规矩变了?四门总管也要管到器造所了?”华育故作思索,却对林女相问道。
“内相说得自然不错,只不过有些人不守规矩罢了。”
“哎,人老了,不问事就是不中用了,以前抢着为杂家洗脚之人现在也翅膀硬了。杂家不想多问,但宫中规矩不可败坏,当要与皇后进言,整备一番才是。”
“内相说得是,有人仗着天子皇后宽宏,便妄自尊大,就该好好教训。”
“哎,教训二字轮不到你说,自有圣意,咱们毓秀宫乃宫中内主,岂能不守规矩?林娥,以后不可妄言。”华育一摆手,却是板起脸来将林娥训斥一番。
“是,华内相教训得是,奴婢失言了。”林内相当即躬身一礼。
“老匹夫,你这是指桑骂槐那。”毕让听得面上一红,心中暗骂。
“汪总管?还不带老夫去看?”华育转过脸来就对汪华笑道。
笑容温和,言语带柔,可汪华听了见了却是心中凛然。眼前的华育看上去慈眉善目平平无奇,但隐隐间那一份气势却如猛兽,一时间额上又是汗珠密布。
“哎呀,何事竟烦劳华内相亲自前来?汪华你这个总管怎么干的?”正没计较之时,又一个阴郁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