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涎香在青瓷簋形三足炉中,飘出袅娜的烟气。
房间光线昏暗,越发凸显出了烟气的飘逸。
高骊端坐于上首,轻嗅着香烟,闭目养神。
他身前的那几人,皆是高家下人打扮,身上虽带了伤,却依旧跪得笔直,丝毫不因高骊闭目而松懈。
相反,高骊越是如此不言不语,他们的心中便越是紧张恐惧。
细密的冷汗紧紧贴在额上,汇集之后,顺着脸颊一路往下滑落,没入衣襟之中。
背上的衣服早已被血与汗浸透,贴在皮肤上,极不舒服。
但依旧无人敢动弹,就连呼吸都放到不能更轻。
良久,高骊深嗅一口屋内龙涎香的气息,方才说话。
他的声音不紧不慢,听起来也十分平和,可就是让人觉得,自己小命恐怕难保。
“这么说来,不仅没成,还弄丢了人?”
底下跪着的几人头低得都快埋进胸口,言语从牙齿缝里一个一个往外蹦,字字带着颤音。
“回、回相爷,……是。”
“我等办事不利,请相爷责罚。”
高骊重重一叹,语速越发慢了。
“连被谁救了——都不知道?”
这几人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唯恐高骊下一句就是让他们自戕。
“来的,有好几个,看路数,倒像是军中之人。”
“如今北边的大军皆已班师回朝,陛下令各军留守拱卫京师,京中驳杂,我等实在无法分辨。”
高骊猛地睁开眼,俯视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这几人,右手拇指和食指搓了搓。
“军中之人?”
忽地,他冷笑一声。
“卫了一倒是长本事了。”
“我与他相交十余年,竟是不知他与那起子上不得台面的有了交情。”
高骊双手拢在袖中,仰起脸,望着房梁。
“了一啊了一,你可真是瞒得我好苦。”
“我二人乃是至交,你这般瞒着我,何苦来哉。”
“军中之人,哪里是这么好结交的?个个都是坏胚,岂会安什么好心。”
“上旬吧,陛下还抄了通敌的乔家呢。那几个贼子的首级,现在还挂着示众。过几日,就要作为礼物,和贡品一起送去北戎。”
“与其交好的一众官员,没一个落到好的。”
“了一啊了一,你可真是临了临了,还毁了一生清誉。”
高骊耳朵一动,听到了外头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他压低声音,语速飞快。
“桑氏女入宫未归,出宫后,必会有人联系她。你们跟着她,一定能找到人。”
“桑氏女与其子必要时可以不动,但绝不能留下卫明月!”
“诺!”
话音刚落,脚步声就在门外戛然而止。
随之而来的,是一声脆生生的“爹”。
门被推开,外头的光驱散了房内的阴暗。
高骊看着自己所创作出的,最完美的作品。脸上露出慈父的笑。
“泽儿,怎得不在后头陪你娘?”
看也不看那几人。
“去吧。”
那些人纷纷站起身,侧身退到一旁,对高沐泽弯腰行礼。
“公子。”
“嗯。”
高沐泽学着他父亲的模样,也没有看那几人,只是快步走近父亲。
张嘴刚要说什么,意识到身边有人,又闭上。
那几人十分识趣地赶紧离开去办事,将地方留给他们父子。
高骊朝儿子招招手,示意他凑到自己面前。
“今日课业都完成了?”
他翻看着儿子的手,摸着因长时间握笔,已有雏形的茧子,心中满是骄傲。
“完成了。”
人一走,高沐泽便迫不及待地问起自己一直惦记着的事。
“爹,卫家退婚了吗?”
高骊默了一下,抚摸着儿子的脑袋,轻轻道:“还没有。”
“你也知道,你卫叔叔刚过头七,此时人家正伤心着呢。”
“爹这时候去跟人家说退婚,人家没那个心思。”
见儿子嘴角往下拉,显然不高兴了,他又赶紧允诺。
“不过,爹答应你,过些时日,一定让你跟卫家退婚。”
他凑到儿子面前,刮了一下儿子的鼻尖。
“爹允诺过你的事,何曾食言?”
高沐泽微微歪头,认真想了想,的确没有。
这才高兴起来。
“那我就等着爹的好消息了!”
“嗯,不过泽儿也得答应爹,下回先生考校,你必须全都答上来。”
“若是你做到了,爹不仅帮你退了这亲事,还送你一件礼物,如何?”
高沐泽喜得连连点头。
于他而言,通过先生的考校并非什么难事。
不仅可以了却自己的心头事,还能让爹送自己礼物,何乐而不为?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高骊和儿子拉完钩,起身牵着儿子的手。
“走,我们去后头见你娘。”
父子俩不紧不慢地走向后宅,见郑氏正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