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氏不免有些惴惴,若那顾氏当真是个跋扈不讲理的,她所求者,也不知能否达成所愿。
走在游廊上,远远瞧见庭院中央的圈椅里坐着个红衣美人儿,乌发高高挽起,只插着两根金簪,耳上缀着葫芦形的金耳坠子,并无繁复的装饰。
倒是不好奢华的,安氏暗自想着,便见那美人儿起身往前迎了几步,见得自家走近,低头福了福,安氏疾步上前,托着她的小臂扶她起身,笑道:“你现下可是双身子的人,我可是不敢叫你给我福礼。”
话说得随意,人也瞧着随和,顾扬灵瞥了安氏两眼,见她生得银盘玉面,身材娇小,虽不甚美貌,却长得一双好眼睛,柳叶般弯弯,天生便带着一段儿柔情暖意,叫人一看便要心生亲近。
一时二人落座,丫头端茶奉果。
安氏端起茶碗饮得一口,笑问:“如今有三个多月了吧?我听人讲你吐得厉害,如今可好些?”
顾扬灵笑道:“还好,郎中开得许多汤药,倒是有了些疗效,近日里吐得少了,胸口的恶心也轻了许多。”
安氏听得这些话眸里略略一暗,眼见着她嫁进薛府将近一年,却是半点好消息也没。可帐帷里的事情却是她讲不得说不得的苦楚,她想生个孩子,这般极为容易的事儿,到了她这儿却是难于上青天。都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房事寥寥,她也是无可奈何。
“总是先苦后甜,如今受的苦难,等着孩子呱呱坠地,都是不值得一提的。”安氏话里话外隐着一抹淡淡的艳羡,顾扬灵瞧在眼里,晓得她的难处,便同她絮絮叨叨说起了前几日看的一则小文。两人皆是读过些书,也识得些字的,半日下来,倒是处得极为和睦。
坐了许久,顾扬灵到底是撑不住了,见得安氏欲言又止,不住拿眼睛瞄她,便笑了:“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三奶奶若是有事要说,不如就开诚布公,你知道我向来体弱,如今又怀着身子,已是撑不住要去躺一躺了。”
安氏面上瞬时露出愧色,道:“是我不好,顾虑不周。”咬咬唇道:“如此,我便长话短说了。”
原来安氏的哥哥在外头惹了事非,被人抓进了牢狱里,她父亲虽是九安县的县丞,可她哥哥犯事儿的地方却是金州的武安县。再则,她父亲向来不喜欢她母亲,连带着对她那个好武厌文的哥哥也不甚看重,听得出了事儿,便两手一摊,竟是不欲多管。
她母亲急得犯了旧病,还是她嫂嫂托人写了封信,寄来了薛府,恳求安氏想想可有法子。安氏扫听到薛二郎好似在那里有生意上的往来,便想要叫他帮忙问问,看看可有门路可寻。
看到安氏提及自家母亲犯了旧病便是泪水连连,顾扬灵不由得想起了自家的父母双亲,心下一软,便一口应承下来。
“旁的我不能保证,但二爷那里我定会帮你好生问问的。”
安氏连连道谢,她本想过叫自家夫君去问问二伯,可夫君性子不驯,和二伯的关系也是冷如坚冰,想来必定是不肯的。可若要去太太那里扫听,昨个儿她才漏了一句嘴,太太便满脸不悦,责备她不好生照料夫君,却去操心许多闲事。
她也知晓,坐牢狱这种事的确不光彩,薛家是做生意的,太太害怕牵连了她的儿子费心劳累她也明白,可心下还是倍加难受。她一直想要忘记自家实际上是被卖进了薛家,可眼下她在薛府里无人相助,由不得她不生出难以言喻的凄凉来。便是在这时候,贴身侍候她的丫头偷偷劝她,不如去寻了二爷的宠妾问问门道,许是还有门路。
往回走的路上,安氏心头稍稍冒出些希望来。那个顾氏看来是个心软良善的,她既应承了自己,若是有她一旁鼎力相助,二伯那里想来是不会推辞的。
回到玉堂居,薛三郎正一脸不悦地站在院子里,瞧见她便冷着脸问:“你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