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下来落在他肩上,也一般沉默。
唯独这坠落的少女脸色是真惊恐得惨白,她抬起头来,面前眉头微蹙的高大少年正按剑垂视着她,腰间铁器带来的寒意似乎比冬日更重,肩上蹲一只黑身碧瞳的狸奴,也是一般幽冷,简直像传说中的……
但下一刻她忽然辨出了这张熟悉的脸——是刚刚才见过的……
「你的腿快掉了。」这少年开口道。
「啊?……哦!」她攀坐起来,低头用力将木肢固定好,再抬起头来时张着眸子愣愣地看着裴液,颇为紧张地咬着下唇。
裴液确实也认得这张脸。
入宫以后他没见得几个面孔,这确为是其中之一。乃是刚刚在梅林所见,六公主李幽胧身后的那位侍女。
大约与裴液相仿或大一两岁的清秀样貌,两只瞳子令裴液莫名想起山间的麻雀,神情这时有些惶然。她依然穿着早晨那件衣裳,手在刚刚的攀爬中被风雪吹得彤红,那拐杖不见了,换了一条看起来还算合身的木肢。
「你来这儿干什麽?」裴液问道。
「我,我……迷路了。」少女磕绊道。
裴液不说话了,只看着她。
几息之后,少女有些惶色上涌,小心翼翼道:「那个,那个……你是这里的看守吗?我,我不是故意进来的……」
「不是故意踩着石头翻进来的?」
「……」
裴液看了眼雪迹凌乱的墙,又看了看她气喘吁吁的脸,道:「你来这里,六殿下知道吗?」
「不!不知道!」少女连忙道,「是我自己瞒着六殿下来的……大人你,随便怎麽处置我吧,殿下她不知情的!」
她说到「处置」二字时语气明显有些颤抖,手攥着衣角有些发白。
裴液沉默了一下,他本以为这样帝子的亲侍在宫中合该是个大人物,正如「宰相门房七品官」一般,但这庞大静肃的大明宫似乎并不与他想像一样,他垂眸看了这少女一眼,道:「我有什麽好处置你的,我在这里查案,你做你的,我做我的,你别扰我就是。」
说罢转身往殿中走去。
少女怔住了,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就这样翻篇,裴液走回殿中,过了两息那有些忙乱的怪异「脚步」才跟进来,微喘道:「你,你……放过我了吗?」
裴液有些好笑,回头道:「你既然怕我,不赶紧跑,还要追着问——我若改了主意呢?」
而见他一笑,少女立刻不怕了,也露出个明朗的笑来:「你不改的,我瞧你不像个坏人。」
她一轻一重地走过来,有些犹豫道:「你……你在这里查什麽?」
「查故皇后遇刺的案子,你有什麽知晓的吗?」
「……」少女怔,「我十八岁,那时候我还没出生呢。」
「哦。」
「而且宫里都不让提,没人知道的。这不是大悬案吗?都过去这麽久了,你要怎麽查?……我瞧你年纪也不大。」
「做下案子的人知道,他们还在世上,我就能查出来。」
裴液看了她喘气不匀的脸一眼,自己先在地上坐下:「且坐下歇歇吧——你叫什麽?」
少女以手撑住墙面,慢慢降下身体坐在了地上:「我叫朦儿,你,嗯……我听殿下说,你叫裴液,好像在朱雀门前打赢了四殿下?」
她好奇又有些小心地看着少年,有些新奇的样子。
裴液点点头,时近正午,他从褡包中取出个凉包子吃着:「是,就年前的事。」
「你们是,怎麽打的?」朦儿有些好奇又莫名地比划了两下,「听说你是用剑……不怕伤了人吗?」
「没怎麽打,就用了一剑,我就切过他咽喉了。」裴液道,「打擂台当然难免伤的,要不是皇帝救得及时,我就不小心把他杀了。」
朦儿一时瞪大了眼,很震惊的样子,半晌没有说话。
但过了一会儿,她又盯着裴液滚动的喉结,偏头道:「你……是外面来的对吗?」
「宫外麽?是。」裴液嚼着包子。
「那,你不是太监麽?」少女微有些脸红地好奇看他。
「……」裴液看着她,嚼了口包子,「你什麽意思?」
「没什麽意思啊,」少女微微蹙眉地看着他,「我觉得好像也没什麽不同——嗯,如果不是太监的话,皮肤就会更黑些吗?」
「也有白的。」裴液不大想讨论这个话题,咽下这个包子,反问道,「你还没说,你到底是进来做什麽?」
「……」
「嗯?」
「那我说给你,你不要在宫中说。」朦儿蹙眉认真道。
「我不和人说。」
「嗯,我进来是想找……有没有能出城的地方。」
裴液一时没反应过来:「城?什麽城?皇宫?」
「神京城。」
「……」
「因为,我有一次听一位老宫女说起过一个传言。她说她们年轻的时候,有人偷偷猜皇后娘娘的明月宫是直通深湖城的,因为那个皇后娘娘不仅像洛神一样美丽,行迹也像洛神一样缥缈。」朦儿压低气声道,「所以,我就想来找找有没有出城的路。」
深湖城是神京之北的一座巨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