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吉对杜凤句实在太了解,听到他这么说,便知其心中有了办法。
“凤句,你打算怎么做?”
她从来没有怀疑过凤句的能力,若是凤句不想进入太子詹事府,有的是办法。
但凤句受了重伤,清醒的时候本就不多,这么快就已经想好了办法?
杜凤句想了想,道:“皇上此举,是为了给太子增添助力。然而,太子地位稳固,其实并不需要这些。”
“正是这样。想必太子一系也十分难受。”郑吉赞同道。
换作是她,也不会用一个自己不信任、也不喜欢自己的人。
杜凤句哂笑一下:“太子其人,审慎聪慧,有一点和皇上十分相似,那就是喜欢借力打力。”
在他回来京兆之前,恒楼就一直在密切关注着朝中重要的势力,太子更是观察的重点。
或许在河东的时候,他对太子的了解流于表面,但现在,已经比之前深刻许多了。
许是因为储君之故,太子做事喜欢隐在背后,打的都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主意。
怎么说呢?
躲在背后的时间久了,就真的习惯阴暗了,行事就会失了光明磊落。
暗处或许好办事,但真正能让人发自内心臣服的,是光明。
就好像皇上这个口谕,他相信太子很抗拒他进入太子詹事府,但太子不会拒绝,只会在背后使出各种招数。
若太子胆敢说一句拒绝,他都会对其高看一分。
当然,太子是储君,身边有无数能人异士,何须在意他这个无功无勋之人的高看或低看。
唯有殿下,才会看重他。
为了他,冷硬着神色与皇上相对。
杜凤句看向郑吉,眼神柔和了些许,道:“有什么办法比父亲拒绝或者殿下您阻拦更有用的呢?因此……”
他眼神微冷:“我相信,太子接下来会对父亲和殿下您下手了。”
郑吉“呵”地笑了一下,道:“本殿怕过?”
“殿下自然不用怕。”杜凤句颔首,接过她的话。
郑吉又笑了,道:“父皇赐本殿四千长定率虽然别有目的,但他们护本殿周全还是可以的……”
只要来的人不是朱异、韦艳这样的人,就没有什么好怕的。
而国朝有这等本事的人太少太少,即使太子能驱动,也不敢对她这个长定公主下手。
令一个大臣的幼子受伤或许没什么,但令一个深得圣恩的公主殿下,就不可能没有什么了。
武功高强的人到了某一个位置,顾忌就会更多。
不想,杜凤句却摇了摇头,道:“殿下,不,不是这么回事。”
长定率士兵再厉害,也难以时刻护殿下周全,譬如他身边有韦艳这样厉害的人,他还是受伤了。
在谋算前面,武力有时候并无太大的用处。
“那……凤句你打算是怎么回事?”郑吉听出了他意有所指。
杜凤句没有说话,他曲起一臂,还是想坐靠起来——郑吉见状,倾身搀扶了他一下,小心翼翼地扶着他靠躺在床头。
他调整着气息,缓缓道:“殿下,此次,我不会给太子出手的机会。”
“?”郑吉不明所以。
杜凤句微微仰头,看向她:“殿下,程邕之死,殿下只是反击而已吧?还有更早之前,卫尉寺的兵器失窃、皇上遇刺,这些都是一样,对吗?”
郑吉隐隐明白了杜凤句的意思,不由得沉默了下来。
是的,这些的确只是反击。
有人针对她设局,她被迫反击——这些事情,都不是她出手挑起的。
在凤句看来,她其实还是一个受害者。
倘若她的反击不成功,那么……
当然,她主动出手的那些,比如宫宴,比如春蚕礼,这些他都不知道。
“义父曾经告诉过我,最好的反击便是主动出手。不然,棍子落下来再躲,总有一两次躲不过的时候。”杜凤句这样道。
他的眼神,因为回忆起自己的义父而变得无比柔和。
“我已猜到太子会对父亲和殿下您出手,那么……便不会让他有机会下手。我要他……”
他微微笑着,声音却冷冽下来:“自顾不暇,连对你们下手的心思和精力都不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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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吉离开太傅府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看。
凤句所说的那番话,依然还在她心头盘桓,如响鼓重擂。
他说,她的心还是至柔至软,所以反击也不会真的夺人性命,譬如林珺。
他说,有些人,特别是某些位高权重的人,心思之歹毒,根本不是她所能够想象的。
因此,她会从吃亏,若是一个不慎,她还会落入万劫不复之地。
她下意识摇头,想说不是这样的,想说自重生以来,她手上也沾了不少人的鲜血,想说之所以留着林珺,是为了查清楚其背后的人。
但是迎着那双温柔的眸子,她的话却始终在唇间出不来。
随后,他还说,殿下,你且看着,我是怎么对付太子的,以后……您便知道怎么做了。
听到这句话之后,她便完全说不出话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