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隽意的话语仿似利刃,割开骨血,直入心脏。
这次的失误,其实各方都有问题。
李芳菲固然是有过欺骗,但官兵难道就全然无错吗?
不过是没人提罢了。
沈隽意此时说这些,就是点出了他们主次颠倒,偏听偏信,明知道有问题,却被幻想的荣光迷惑了双眼,忽略了根本。
张将军被戳穿痛脚,霎时脸色涨红,神情格外难看。
这些其他人都不敢讲出来,现在被个毛头小子点出,何尝不叫他难堪至极!
他忍不住气恼地举起拳头,“你莫要以为老子不敢揍你……”
“将军将军!”曹副将连忙拉住他,生怕他将人打坏了,“咱们有话好好说就是,莫要动手动脚,伤和气,伤和气!”
若是张将军殴打了沈隽意,传扬出去,且不说得不得罪人,光是殴打秀才的名声,就足够张将军喝一壶了!
沈隽意脸上并无惧色,他略略抬起下巴,“莫非我说的哪里有错?还是说张将军恼羞成怒了?”
曹副将:“——!”
他怎么还火上浇油啊!
往日里怎么没发现这位的脾气竟还这般的倔!
他都快拉不住张将军了!
“将军将军,你莫要生气,沈公子他都是说笑的……”
“我实话实说罢了。”沈隽意淡淡道。
张将军脸颊腮肉抖动,目眦欲裂,他本就是个暴躁性子,此时一被挑衅,霎时什么都忘了,只想狠狠揍一顿这张淡然自若的脸。
“你是真的找打!”
他甩开曹副将,举起沙包大的拳头就朝着这张俊美的脸挥下。
“张将军!”
眼看着拳头就要落下,一只大掌蓦地攥住了张将军的胳膊,那拳头生生地停在沈隽意的脸颊边。
拳头带起的风吹起沈隽意脸边的发丝飘起,又落下。
沈隽意不曾躲开,甚至眼睛都没多眨动一下。
“张将军,我家阿弟做错了什么?需要你来教训他?”
不知何时,谢知刚已然站到了两人身侧,一只手紧紧地摁住张将军的手。
指骨青白,青筋蹦现。
愣是让其进不得一寸。
谢知刚也没想到自己听到动静出来,竟看到这一幕。
这可是自家才认回来的,宝贝堂弟。
还是大哥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保护住的小弟。
但凡有根毫毛的损伤,回去还不得被他娘拎着大棒子伺候吗?
再者,他跟沈隽意最近这段时间相处得还算是融洽。
他也挺喜欢沈隽意那张俊俏清隽的脸,和他温润的性子。
自是看不得外人去欺负自家人!
张将军被个毛头小子给拦住,还是在这么多的下属跟前,偏生对方神力了得,他竟是丝毫都挣脱不得。
这就令他愈发颜面扫地!
好在曹副将见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惨案,连忙站出来打圆场子。
“谢小将军来得正好。没什么,就是张将军跟沈公子开开玩笑,并没有其他意思……是不是啊,沈公子?”
他这完全是睁眼说瞎话,但没办法,他实在是无法对眼前的场景进行更好的润色。
只能硬着头皮编谎话。
他还朝着沈隽意使了使眼色,希望对方能够看在一路的护送上,能够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好在沈隽意也不是那等不知进退的,他拍了拍张将军揪着他衣领的胳膊,语气很是平静地颔首。
“是的。张将军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吗?”
张将军唇齿间都是血腥气,曹副将急忙扯他的手。
张将军这才顺势松开,硬是从唇齿间挤出一句,“没、错。玩笑而已!”
此话一出,自是揭过李芳菲之事。
其实他也很清楚,沈隽意所言非虚。
只是,人总是很难去承认自己的错误。
更何况,李芳菲是跟黑山贼合谋,就愈发显得可恨。
张将军也是没地方出气,看到沈隽意才想泄口邪气,不曾想对方也不是省油的灯,竟还倒打一耙,让他在下属跟前背起了锅。
沈隽意低头整理着衣襟,面色淡然:“但下次,张将军还是莫要随意跟人开这种玩笑为好。”
曹副将赶在张将军的跟前,急声道:“是是是,这玩笑还是少开,也是沈公子涵养好……但张将军也不是那等有恶意的人,他就是,就是个冲动性子,人还是好的。”
后面的话是跟沈隽意说的。
张将军咬牙,不想搭理沈隽意,瞪着谢知刚,“可以放开老子了吗?”
谢知刚撇了撇嘴,松开了手。
“下回张将军想开玩笑,还是寻我为好。我家阿弟是个读书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金贵得很,磕着碰着,家里个个都都会担心。我皮糙肉厚,什么玩笑都开得起的!”
张将军半个手臂都被他抓麻了,又被刺了句,心里老大的火气,却又憋着不能发作。
闻言,他冷冷哼了声,摔袖离开。
曹副将只能拉着脸赔笑道:“都是误会误会。沈公子莫要在意,晚些我命人送些上好的伤药来给沈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