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上告县府,对朝廷一片忠心,根本是县令伙同袁氏旧族不满,故意制造动荡,煽动名义。
巨鹿太守波连看着前后不一的供状,十分头痛。
这位县令沐并,本是袁氏吏,被荀太尉亲自赦免,拔擢为县令。
而这个案子,越审越大,越来越复杂,他实在搞不明白,只好呼唤荀州牧来处理。
荀襄拿着罪状,也又惊又怕,没想到这样一件小事,居然差点酿成民乱。
她也拿不定主意。
沐并此人如何被叔父赦免,她比波连更知原委。
袁绍幕府大吏,未受罢黜反倒升迁的,只有此一人。
先是刚上任的赵郡崔烈为袁氏旧吏求情,希望太尉宽饶,以彰仁爱,崔氏名声实高,叔父于是答应了,许其家中田宅二百亩以下,家资三十万以下,仍复原职,不必罢黜。
一个四百石吏,最多能置下的家产也就如此。
但一通统计下来,只一人脱颖而出。
沐并出身贫寒,并非巨姓,全靠才干进入袁绍幕府为曹,家中田不满百,其母其妻,布衣荆钗,亲自织布。
叔父亲自见过他,认为其才德兼备,任其廮陶令,接替崔烈原本的职位。
至于这番宽宥,却查出好几人大笔不明财产,家中田宅连陌,家中大起屋宅,仆从过百,崔公脸面如何,就不必去看。
总之,沐并没问题。
但未曾问出小吏背后支持者,荀襄一时就舍不得杀他。
直到贾文和提醒,此案不断,会逼迫冀州残存士族惶恐,甚至造反,才让她忽然醒悟。
关键并非阴谋撩拨的人,这样的人,无论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一直存在,真正有实力作乱的大族,其实已经被叔父处理掉,剩下的是一群惊弓之鸟。
关键是安定,眼下一切与“造反”、“作乱”相关的事,都会让他们惊惧。
在性命威胁下,他们可能做出任何事,而且一处起火,可能会引起燎原。
她立即杀掉小吏,了解案子。
却也受到深刻教训。
在这之后,她依旧巡行乡里,督查各处井台设置,但每至一地,更加仔细,更加谨慎,不止要咨询百姓,还亲自上门拜访名宿士族。
好在现在,终于渐渐平静无事了。
正堂垂帘再次撩起,走出恤孤令使荀光。
“见过州牧。”荀光亦浅浅一笑,牵起帘幕,青衣素裙,书吏装扮,温文雅致。
“阿姑也在。”荀襄回了一道家礼,低头进入殿中。
沾满泥浆的皮靴脱在堂下,堂上炭火充足的室内十分温暖,她伸展开冻僵的手臂,舒坦的喟叹一声。
长史任红昌快步上前,替她脱下冻硬又沉重的外氅,又连同自己的,一同递给候在殿门一侧的亲兵,让其拿去烤化晾干。
亲兵偷偷看她一眼,连忙红着脸将头低下。
“哪知竟有冻雨,早知如此,今日就不该出门。”张绣望了望被风撩起的门帘,有雪花偷趁缝隙飘进来,化在门槛内,将门口的地面浸得泥泞。
“无妨。”荀襄搓搓手,解开皮甲铁裙,“我在外面觉得冷,就下马步行,走一走就热了。”
张绣立在一侧,动了动手指,犹豫间荀光已经伸手接去。
“好沉!”荀光惊笑,手臂坠了一坠,双手才将甲衣托稳。
“我来罢。”任红昌上前,笑着接过,转身挂在立架上去。
“听说曹子慧前来?”荀襄接着就问道。
“在西厅内。”张绣立即答道,“说有要事,观其神色,却不甚急。”
“我今日来,也是有一事想禀告州牧,”荀光笑意盈盈道,“也不甚着急。”
“如此,请阿姑与贾公,与我同去见曹太守。”荀襄先看姑母,又望向行礼过后,又低下头看简牍的贾诩。
她毕竟还是要注意一些男女之别。
贾诩被迫起身应喏。
他与张绣一般看法,认为应当不是什么大事,但大概有点麻烦。
待曹性说完,贾文和心里叹气,果然麻烦。
事情本身简单。
曹性为中山太守,中山无极县曾有一大姓“甄”氏。
之所以说曾经,盖因为甄氏宗家二子,在袁绍府为吏,抢掠财物、侵夺民田数量巨大,已经被清算,甄俨、甄尧二人斩首,家产皆没,仅留下一处宅。
就这些,甄氏不过冀州无数破家的士族之一,只是她家有一名闻名州郡的女孩甄宓。
关于这名少女,有许多传说,据说她幼年睡眠,家人就常常见有人将玉衣盖在她身上,逐渐长大,不止容貌尤其美丽,还品行优异,喜爱读书,聪慧颖悟,在灾荒年间,劝说家人拿出存粮救济百姓。
总之,是个完美无缺的女郎。
这样的女郎,袁绍自然也知道,之前曾与甄氏约为婚姻,要将她配给二子袁谭,只是婚事未成,袁绍事败了,接着甄氏就被清查。
如今,甄家一架小车把甄宓送进了太守府,声称不管他是娶,纳为妾,还是为奴为婢都可以,反正他们家现在只是罪臣。
“我为中山太守,怎么能娶这样家族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