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雅饭店三楼转角的房间里
留声机里唱片缓慢旋转
悠扬的乐声款款而来
朦胧昏黄的灯光浅洒在女子红润的脸颊上,厚重的外套被随意地搭在椅子上,底下一身暗红色旗袍,裹挟着盈盈一握的腰身。
依着一首婉转动人的旋律,临窗起舞,放松惬意。
在这逐渐降临的黑夜里,二人是有依托的。
周殊单手支脸,闲散地倚在椅子上,交叠着长腿,看着随意舞动的女人,脸上挂着浅浅笑意。
时不时端起搁置在一边的洋酒,浅抿一口。
尽情肆意地享受着这理想的生活,是一种心灵的陶醉,即死可矣。
曲毕。
纤臂缓落。
“啪啪啪”周殊绅士地拊掌。
“人面桃花相映红,何其美哉。”
“身轻委迴雪,何其美哉!”
继而,女人脸上浮现出幸福的笑容,两步迈到了周殊旁边的椅子坐下,娴熟地半倾身子凑近周殊跟前。
孟佳莹不同于平常女人听话的长相,生得一张五官张扬的脸,眉若远山芙蓉,眸若春水漾,唇若牡丹红。
天庭饱满,地阁方圆,谁见了她都夸叹生得这一张标准的富贵脸,此人也必是大富大贵之人。
可她出生至今就没体验过一天富贵的日子,初登舞台,享一时风光后也曾过过那“好花须买,皓月须赊”的日子,久而久之,倒是背道而驰,只觉不过是身外之物,俗物罢,对此开始鄙夷不屑,她不爱财却爱才。
人生贵相知,何必金与钱。
这是她最高尚的追求。
面对眼前人的赞许,孟佳莹笑颜如花,单手搭在椅子的扶手上,看着周殊不疾不徐地道:“先生是知识分子就是不一样的,谈吐举止都独具魅力。”
初见周殊,孟佳莹便觉他眉宇轻扬,文气飘逸。
那时她便心猿意马。
同年秋,他们在新京歌剧院邂逅,不久,周殊赠予了她一幅精美的礼物——她的素描画,她从未见过这样画人的方法。
闻言,周殊朗声大笑,他很是享受着别人的崇拜,他对孟佳莹的爱恋也是这样加深的。
周殊忽地又收敛了笑意,款款深情地叹惜起来:“我们二人总是相谈甚欢,恨相知晚也。”
同样的,孟佳莹也含情脉脉述衷肠:“何见得晚?只要我们皆能把对方放在心里,你能念着我,无论我们岁数几何,无论在哪里,都阻碍不了我们相爱的脚步。”
听到这样令人动容的话,周殊心中泛起涟漪,他伸出双臂,将她轻缓有力地拥入怀中。
她紧贴着他宽厚的胸膛,可以听到他有力的心跳声,感受到他身体的味道将她裹挟,他的气息在她的耳边拂过。
“惠德路的房子马上建好了,一切都是依你想象的样子来,知你向来淡漠这些物质的东西,只是我拿了讨你欢心罢,希望你会喜欢。”周殊在她耳边低语轻声道。
“怎么会怕我不喜欢,我自然会喜欢,见你时时把我挂在心尖,要金屋藏娇,我乐见其成。”
此时,更觉他们是灵魂伴侣,沉溺在这种情感中,令人兴奋和令人陶醉。
可追根究底,他们间再高尚的爱情里,始终是将梅淑华这个妻子的角色隐形了。
他们自然在心灵上有着强烈的共鸣与契合。
因为他们同样的自负浮华,同样的恬不知耻,同样的道貌岸然……
周殊嘴上说得轻松,殊不知其实他花光了自己的积蓄,早年他早把祖业花得一个子都不剩,这些年来就靠自己的稿费度日,所幸稿费还滋润,即使自己爱收藏一些字画宝物,还是能让一家过着丰衣足食的生活。
自认识孟佳莹以来,他总喜欢买些东西送给她,可她对珠宝首饰都是淡淡的,他既喜欢这样淡泊宁静的她,又觉得愧疚,见她描绘自己想要的生活方式,他便萌生了要给她送一幢房子的想法。
每日插上新鲜的花,下午时喝上咖啡,家里有单独的西式点心师可以随时满足自己想要的口味,闲暇时可以请裁缝到家里做漂亮的衣裳……
这些在有格调的小洋房里都能实现。
他也确实这样做了,把稿费存了起来,家里的支出一缩再缩,后面更是没有了,他的妻子甚是贤惠,也从不向他讨要,体谅他不易,只默默地变卖自己的嫁妆换了银钱用于家用。
畅想着那悠然自得的生活,孟佳莹多了几分向往,伏在周殊的胸膛上缓缓开口道:“周先生博学多才,也见多识广,不如先给房子起个名字?”
周殊伸手抚上她轮廓分明的脸,眉眼低垂饶有兴致地瞧着她,“哦,既然是你的东西,名应由你取才好。”
习惯性地眼睛往上瞧,微歪着一点头,苦心细想一番,孟佳莹脱口道:“那,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便作灵犀居,先生觉得如何?”
“你我自是息息相通、心心相印,可连带前句之意不妥,卿就立我身侧,何须彩凤翼,且我断断忍受不得那相思之苦啊,也定该长相厮守。”周殊分析着倒是觉得有些不妥,又是卖弄了一会深情。
孟佳莹听罢,觉得不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