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绝的声音哑极,哽咽着慢慢说道:“属下也不想见您再被任何人任何事困缚……”
别人不能困缚殿下,他也不能,不该。
“是不喜欢被人胁迫着做交易……”常岁宁扶着他来到一棵大树下避雨,让他坐下,替他查看腿上的伤,边道:“但这可是和上天做交易,听起来多威风啊,古往今来,几人能有这般奇遇。”
“况且,这本就是我自己要去做的事,谈不上胁迫。”
或许这就是“为什么偏偏是她”的原因所在,一切冥冥之中早有注定了。
“所以同上天做交易这种事,不过是顺便而为之。”
她语气格外风轻云淡。
“故而你不必心有歉疚负担,真若谈起歉疚,也是我亏欠你良多。”
无绝流着泪刚要摇头说话,被常岁宁打断:“好了,暂时不说这些。幸而你腿上的伤无大碍,没有伤到骨头,现在我便带你去医治。”
无绝抬手抹了抹眼泪,听话地点头。
真好,他又能听殿下的话了。
他至此时此刻才真正明白,殿下能带给他的“一线生机”究竟是什么,殿下不仅能以自身成就来为他续命,让他活下去,且还能让他像个正常人一样活着。
人活在世,若遭天地万物厌弃,与行尸走肉无异。
可殿下不曾厌弃他,故而他便还是真真正正的活着。
无绝擦泪间,看了看手上的扳指,该说不说,师父总还算干了点人事……
常岁宁正要先将无绝扶上驴车时,忽而听得隐有马蹄声和人声在朝此处靠近。
那马蹄声并不算急,常岁宁一手扶着无绝,一手无声按住曜日,透着雨水和青黄相接的杂草,警惕地看向声音的来源之处。
她已做好了见势不对便让下属先带无绝从后面离开的准备,却未想到,来人竟是……
那辆马车刚停下,便有一道身影跨步下来,他身穿宝蓝色束袖圆领袍,玉冠束发,气质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周身却已有几分为官者的气态。
来人正是云回。
他找了村中人打听,才寻来此处,此刻视线捕捉到常岁宁,立即拿过车夫递来的伞,边撑开边快步朝她奔来。
常岁宁这才放心地扶着无绝起身。
“常娘子,你没事吧?”云回的视线有些担忧着急,上来便连声问着:“人找到了?他可有大碍?”
没有寒暄没有行礼,是往日里少在人前表露出的少年急躁神态。
常岁宁也不与他多寒暄,摇了摇头,问:“云二郎怎会来此?”
“我来……”云回本想说办差经过,但转念一想,他身为一州刺史怎么个办差也不可能经过这乡间小道——
他到底没有撒谎:“我来寻你。”
“是南和县令告诉我的……”他解释道:“听说你来和州寻人,便想着或许我能帮得上忙……去了南和县才知你一早离开了,一路打听着,便到了此地。
”常岁宁点头罢,回头看了眼被押着走来的男人:“刚好这里有个企图劫掠谋杀未遂之人,便交给云刺史,由贵州府衙依律严惩。”
云回拧眉看过去,心中大致已有判断,正色保证道:“你放心,我必会让人严加查办此事。”
在常岁宁的示意下,那名娘子军把那个男人交到云回的近随手中。
见许多村民纷纷朝此处而来,那男人立即喊叫起来:“……我什么都没做,我只当他是贼而已,我不过是在抓贼!”
“你们凭什么抓我!”
“里正,娘!快救我!”
但他很快发现,纵然是里正,也未能靠近此处,所有的村民都被拦下了。
拦人的是云回的近随,他们手中的刀未曾出鞘,但对于这些村民来说已经足够具有威慑。
为首的那名近随示出了和州刺史府的令牌。
里正大惊失色,扑通一下跪拜下去。他身侧的几名青壮年村民不明情况,但见里正跪下,也都惊惶地跟着照做。
男人见状更害怕了,里正为什么要跪?是官吗?他们和州可没有这么年轻的官!不对,除了……
难道是云刺史?!
男人看向云回,一时间抖成了筛子,他也想要跪下,但被那名近随控制住,根本动弹不得,只能嘴上颤着哭着求饶:“……大人饶命啊!”
他看向那群跟着家中大人去而复返的孩子,大声道:“是他们!是那群孩子告诉我有贼偷了东西!我这才误会了!”
人群中,一名手里还抓着抹布的老妇人吓得手脚发颤地跪下去:“我儿……我儿可是好人呐!他马上就要去从军了……各位贵人们可不能冤枉了他啊!”
老妇人又慌又怕地哭着拜下去,有些语无伦次地道:“这里头肯定有什么误会……求大人们发发慈悲吧!”
那群孩子们在大人的质问下都吓得哭起来,人群中乱作了一团,又有几个同族的人跪下求情。
“左右我也无事,不然就算了吧……”被常岁宁扶着的无绝,看着那些求着求情的村民,和那名老妇人,目光里是茫然的悲悯,他的声音很低,像是在自语:“众生皆苦……”
云回带人上前稳固局面,树下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