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于军中临时担任大小职位的将士,这些人有很多是和州的百姓,但此刻亦是他的部下。
众人也都看着他。
“常大将军……”
常阔开口道:“可用于守城的防御之物已所剩不多,但若等到彻底耗尽时再出击,势必陷入被动混乱——”
他道:“所以,我决定,明日开城门迎战!”
他神态格外肃正,四下随之一静。
“但这绝非是代表和州城守不住了,相反,诸位这五日来闭门退杀敌军上万,日日退敌,从无败绩!”
“只是行军打仗之事,讲求因时因地制宜,既再守不利,那咱们自然便要换一种打法儿了!”
看着那些随着他的话语而目色炯炯的面庞,常阔动容道:“想我这大半辈子领兵打仗无数,也非头一遭守城,然诸位之气节之胆魄,却是常阔平生仅见!诸位皆是该留名青史之上的英雄好汉!”
说着,接过身侧士兵递来的酒碗,双手捧向众人:“且敬诸位英雄!”
众人纷纷端起酒,有人高声道:“我们什么都不懂,全因常大将军指挥有方!”
“还有夫人和二郎君!”
站在最前头的妇人高声道:“还有常娘子呢!多亏了常娘子筹谋划策,又亲自督修城防!”
此一刻,众人手中端着的好似不是酒,而是水,这水端的,怎一个平字了得。
说平,却也很快不那么平了,只因那妇人继续道:“要我说,这一万人头既是靠城门防御拿下的,那怎么着,也得记八千个给常娘子吧!”
她是常岁宁一手练出来的兵,这水端起来,便难免多些偏爱。
听她风风火火地给自己划拉来了八千个人头,常岁宁不禁失笑。
想到八千个人头堆在常岁宁面前的情形,云回则莫名觉得有些骇然。
常阔却甚是开怀,玩笑般大笑起来:“这账算得好哇!”
有些东西无需掰扯得太清楚,而有些玩笑开着开着,也就自然而然地印在人脑子里了——常阔觉得,他闺女的功劳值得被记住。
众人笑着跟着他附和,一时间,便有无数目光落在了那独领八千人头的少女身上。
虽说常岁宁的身份已经传开了,但仍有许多人不敢相信这当真是个女郎,这一举一动,怎么瞧都是个英姿飒爽,漂亮得雌雄莫辨的少年郎嘛。
这究竟得是吃了多少个少年郎,才能学得这么像!
火把映照下,那张漂亮飒爽的面庞之上笑意渐敛起,神情渐正,望向他们。
众人不自觉地也跟着收敛神态。
少女声音清亮:“接下来,便真正要以自身血肉为城墙护守和州了,诸位怕吗?”
“咱们是爹生娘养的,他们也是!一石头砸下去,他们照样脑袋开花!怕个啥!”那妇人第一个开口应答。
常岁宁点头:“荠菜大姐所言是极。”
“战场之上,有时比人数悬殊更能定胜负的,是士气胆量悬殊。”她道:“要想杀敌,需先杀掉自己的恐惧,再杀掉对方的胆气。”
说到此处,少女话音微顿:“我知道,这些话同怂恿诸位赴死并无区别,这很残酷,但战场之上历来只有你死我活,要想活,便不能惧死。”
“而我可与诸位允诺的是,和州城,定能保得住。”
少女最后一句话声音不重,却如一记重锤,敲开了石壁,将天光放了进来。
常阔无声看着身侧的少女。
“那就行,我信常娘子!”有人扯出个带泪的笑来:“我们死了不要紧,和州城能活就行!”
他们都有父母妻儿,只要和州城不死,家便不会死,他们虽死也值。
再说了,刺史大人和大郎君那样的人物都能为和州而死,他们又算个啥!
能和刺史大人做同样一件事,纵是死,也是光彩的!
“常娘子!”那名唤荠菜的妇人端着酒碗,咧嘴笑得洒脱:“我敬常娘子一碗!”
盛情难却,常岁宁便端过云回递来的大碗,与众人共饮。
“啪!”
有人将碗勐地摔在地上。
“你干啥?”妇人立马看过去。
众人也看向那摔碗之人。
突然被众人围看,摔碗之人瑟缩了一下,赧然道:“那说书先生不都是这样讲的吗?大军将发,将士共饮,摔碗为号……”
多豪气,多决绝啊!
妇人瞪着他:“这么多碗全摔了?日子还过不过了!打仗时本就缺银子,有你这样败家的吗!再说了,这碎瓷崩得哪儿哪儿都是,不得人来扫?万一割着人那不误事吗?”
“……”摔碗之人忙蹲下去捡碎瓷。
其他本想跟从的男子默默拿稳了手里的碗。
常阔也稳稳当当地将碗交给身边士兵。
而后小声问闺女:“……真喝了?”
崔大都督又不在,到时谁来挨这个打?
常阔有些担心自己。
常岁宁小声回答:“放心,是水。”
为防大家都举碗喝酒时她一人太不合群,有损气氛,她便托云回的人提早备了碗水。
云回起初还不解她这么做的用意,方才见她甚是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