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金这个名字,常岁安显然是从未听过的。
但当看到走进来的那年轻女子时,他却觉得有几分眼熟。
常岁安正试图回忆时,那女子已来到他榻前行礼:“常郎君。”
这道声音令常岁安面色一变,险些弹坐起身:“……怎么是你!”
这个声音,这个人,自那日墓园一见后,时常会出现在他的噩梦里!
在梦中,他被此人抓回了宣州,关进了那座男宠无数的大长公主府中,落到了那府上的女郎手中,从此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他此刻有伤在身,是起身不得的,于是只能抱紧了自己胸前的被子。
“……”摇金赧然道:“正是婢子。”
常岁安不安地看向妹妹:“宁宁……”
怎么能放此人入府,这不是引狼入室吗?
摇金见状便知之前自己的随口一言竟给少年留下了不小的阴影,此刻赶忙解释安抚道:“常郎君不必担心……此前跟踪之事是婢子一时兴起而已,更何况婢子那日已起过誓,自不会再生出那日的念头了。”
常岁安将信将疑:“那你此时……为何在此?”
“阿兄有所不知,此番之所以能顺利替阿兄洗脱冤名,多亏有宣安大长公主授意摇金暗中相助……”常岁宁与他将个中经过解释清楚。
常岁安听罢,颇感意外:“阿爹竟与宣安大长公主有这般交情?”
他从未听阿爹提起过,且宁宁之前曾询问过,阿爹甚至还一口咬定“不认识”那位宣安大长公主。
“常大将军到底是武将。”摇金道:“而我家主人经营宣州封地,虽说是大长公主,却也与一方藩王无异,未免招来不必要的猜疑,才于表面上避嫌多年。”
常岁安恍然大悟:“我就说阿爹之前说‘不认得’大长公主时,怎么看起来怪怪的……原来如此!”
摇金笑了一下,默认了少年的自我说服之言。
“抱歉,方才是我莽撞无知,一时无礼了……”
常岁安歉意地看着摇金,先认错,再道谢:“此番多谢阁下援手之恩。”
摇金露出笑意:“常郎君言重了,此乃婢子分内之事。”
分内之事?
常岁安刚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又听对方解释道:“婢子不过是听从主人吩咐行事而已。”
这样啊,常岁安便道:“那也劳烦替我向宣安大长公主转达谢意,来日若有机会,我再同大长公主殿下当面道谢。”
摇金笑着点头,继而关心询问起了常岁安的伤势。
不单她关心,常岁安自己也很关心,他察觉到自己肩上伤得很重,便十分担心来日不能再提刀拿枪。
“……宁宁,我的伤势究竟如何?你不必瞒我,我只想知道真相。”常岁安看着妹妹,眼神郑重。
常岁宁:“阿兄伤得很重,伤处颇多,且肩上除了受刑之外又受过刀伤,血肉被穿透,伤到了筋骨。”
常岁安悄然抓紧了被角,等着妹妹往下说。
他才考入了玄策军前锋营,一次战场都还没上过。
“所以,阿兄至少要养上一年半载才能真正痊愈恢复。”常岁宁道:“这养伤之事极为关键,阿兄不得马虎大意,更不能心急。”
常岁安:“那等养好之后,我还能提刀吗?”
常岁宁莞尔:“当然,要做将军的人怎么能提不了刀呢。”
常岁安眼睛立时亮起,“那我一定好好养着!”
旋即,又不放心地问:“宁宁,你当真不是在骗我吧?”
“寻常人若是这么个伤法儿,多半是恢复无望,然阿兄底子好,体魄健硕,远比常人壮实得很——”
常岁宁道:“再者,我寻来的那位孙大夫私下与我说,阿兄肩上受伤不久后,应是有人替阿兄上过药止血,从脉象上看亦曾内服过医治伤症的良药,如此便得以及时稳住了阿兄的伤势。”
人受伤后,把握住最佳的救治时间很重要,拖延得越久越难医治。
“阿兄应当知晓是何人送的药?”常岁宁默认是姚廷尉的安排,出于确认的想法,此时便顺口问了一句。
这一问却是叫常岁安愣住了:“不是妹妹托人前去看我的吗?”
常岁宁一怔:“阿兄何出此言?”
常岁安勉强回忆道:“当时我昏沉着,并不知来的是谁,但那人同我说,他是受妹妹相托而来,特意来与我报平安的……”
常岁宁心有思索,是姚廷尉手下的人,为了令阿兄安心,特意这般说的吗?
“我会令人去查实此事的。”她道:“阿兄安心养伤即可。”
常岁安听话地点头。
摇金此时开口道:“我们大长公主府上,恰有一位极擅医治刀剑战伤与骨伤的医士,是殿下早年寻来的,医术甚是高明——”
常岁宁与常岁安不禁看向她,宣安大长公主府上为何会养着一位擅治此等伤症的医士?
见兄妹二人向自己看来,摇金试着提议道:“眼看便要入冬了,京师潮寒,不利于伤势恢复,宣州气候相对温暖适宜……不知常郎君可愿意去宣州养伤?”
常岁安微惊:“这……怕是不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