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对方能看清并接受此一点,果真愿以老常的意见为先,那此战便也能相对好打一些。
“说来,今日早朝之上,倒是有人想与我争这副帅之位来着。”常阔玩笑着道:“但我没让他,此一战对上徐正业,可没人比我更有胜算!”
次日,天色初亮之际,常阔临行前,他口中的那相争之人也来送了行。
着玄袍的青年,在微熹的晨光中下马走来。
府门外,正与儿女说话的常阔笑着看去:“崔大都督怎来了此处?”
青年走近抬手:“崔璟来送一送将军。”
常阔笑叹道:“近来玄策府事忙,你何必还跑这一趟。”
主帅与前锋将士会在城门外集合,奉旨前来送行的官员与内侍也皆在城门处等候,此时对方单独来了兴宁坊,便是私下相送了。
而后崔璟与常阔去了一旁说话,二人单独谈了半盏茶左右。
常岁宁和常岁安看着那相谈的二人。
常岁宁猜想,崔璟所言想来也是些叮嘱与提醒,或还有一些对此战不宜当众直言的看法见解。
她的视线更多的是落在常阔身上。
她很久未见老常披甲了。
那次回京时,她和魏叔易半路遭刺,遇到凯旋的常阔与崔璟时,常阔因是坐在马车里,便未着盔甲。
因是时隔多年再见他披甲,两相对比之下,竟给她以英雄迟暮之感。
待常阔转身走回来时,常岁宁忽然看着他道:“阿爹,我随你一同去打这场仗吧?”
崔璟微侧首看向她。
秋日晨光熹柔,映得少女一双眸子熠熠含光。
“又说什么傻话呢!”常阔笑着抬头轻揉了揉少女的发顶:“安心呆在家中,等阿爹回来!”
这话昨日常岁宁已经提过一回了,常阔想也不想便拒绝了,且无半点商量的余地。
他是宠溺闺女,但他没疯。
他的女儿在习武上是极有天赋,但战场上要拼的从来都不是区区武学上的天赋。
他再顺着闺女,却也不能纵着她去战场上瞎胡闹,虽然他从不反对女儿家上进,但此战实在凶险,并不适宜拿来作为初次历练的选择。
一旁的常岁安也劝说道:“宁宁,就听阿爹的吧。”
他昨日也说了想与阿爹一起出征的想法,且是晚上单独跑去了阿爹房中说的,但阿爹的一句话,叫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阿爹先问他——若咱父子俩都交待在那儿了,你想让常家绝后吗?
他不知怎么回答。
然阿爹想了想,又自行道——绝不绝后的,实则也没什么紧要,但你可曾想过,万一你我都回不来,你妹妹一个人可怎么办?
他怔住了,他是未曾想过这一点。
阿爹生怕他听不懂,又拿俗语解释道——这就是所谓的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他:……
忽然变成了一颗蛋的他,很想说一句,阿爹不会比喻本可以不比喻的。
但,的确也很生动易懂就是了。
纵是为了常家为了妹妹,他也不能和阿爹呆在同一个篮子里了。
且阿爹又与他长谈许久,言辞间是很希望他能入玄策军的,玄策军是阿爹的另一个家,那里有大盛最精锐的士兵,有最值得信奉的治军信仰。
楚行也与常岁宁道:“女郎且放心,我会照料好将军的。”
常岁宁并未执意蛮缠。
她心知常阔不会应允,方才那句既是脱口而出,也是为了做一些铺垫,让老常好歹有些心理准备。
碍于种种,她现下是不便跟去的,京中还有她未做完的事。
她目送常阔一行人上了马。
“都听话,等阿爹回来!”常阔朝着兄妹二人最后笑着道。
常岁宁与常岁安皆点头。
“驾!”
常阔浑厚的喝马声响起,身影很快与马蹄声一同消失在晨光中。
“放心,常大将军定会平安凯旋。”
青年的声音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温和安抚,让常岁宁得以回神,收回了目送常阔的视线。
常岁宁点头,看向他:“我听阿爹说,崔大都督本有意替他前往——”
“谈不上替,此乃大盛的战事,而非常大将军一人之事。”崔璟道:“但将军拒绝了。”
常岁宁不置可否。
话说的很对,她也很赞成,但他当真就没有一丝私心吗?
他向来不会说那些近人情的话,如他所言他也从未有过朋友,但她能感受得到,他是将老常当作了值得信任和敬爱的长辈来看待的。
若此次是旁人为副帅,不是老常,他未必会开那个口。
非是他身为武将怠懒自懈,而正因他是一名出色的武将,他更该清楚自己的位置应如何摆放,才能发挥出更大的用处。
此番讨伐徐正业,老常的确比崔璟更合适,而大盛另有更需要崔璟的地方。
“崔大都督想来也明白,阿爹的拒绝是有道理的。”常岁宁道。
崔璟静静看着她,点了头。
常阔出征乃是大事,阖府上下都出来送了行,此刻常阔走远,白管事等人向崔璟行礼罢,便折回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