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加心痒了:“再说清楚些……”
“说是说不清的!”
那拿来描绘红豆的朱墨里被常岁宁掺了些暗色。
此刻,她笔下那些大小不一的红豆莹润未改只色调偏暗,与整座深幽山林更为契合。
画中之景极静,楼中之景却逐渐噪杂。
听着三楼越来越多的惊艳称赞声,段氏终于按捺不住走上了前去。
魏妙青犹豫一瞬,心一横,快步跟了上去。
先前那名被推出来的书生只觉眼前皆是画中景,难耐之下,再次上前。
只要他扔掉脸皮,那些小娘子们的目光便赶不走他!
此时,魏叔易也终于自蒲垫上起身,整理罢衣衫袍袖,走上前去。
他缓步来到常岁宁书案左侧,垂眸看向那幅半成之画,面上笑意渐淡去,那画中之景似入了他眼底,将他一双眼睛也染得幽深几许。
东台侍郎魏侍郎是人尽皆知的能言善道之人,死的也能说成活的。
但此时他的赞扬,甚至是不动声色的。
或已不能被称之为赞扬。
于他而言,赞扬多是由上至下的。
他静静看着在纸上泼洒水墨的那只手。
她微弯着身,运笔于纸上,时而挥毫泼洒,时而换笔细致勾勒,她给予了这幅画十分专注,但每次落笔都毫无迟疑,却又笔笔分毫不差,每一笔都稳稳地落在了它最该出现之处。
这需要极了不起的画技为支撑。
正如一条看似简单的线条,想要精准地描绘出来,唯有下笔时方知并非易事。
此一刻,魏叔易目色静极,如画中深山。
然内心恰恰不同,如她笔下正描绘着的山中水涧,有激流之音回荡。
他是世人公认的奇才,幼时扬名,少年入仕,或因过早见识领会到了过多东西,纵如今表面温润随和,内心却挑剔自傲,甚至很难以真正以欣赏的目光去看待什么,也甚少有什么人和物能叫他有新鲜之感。
所以合州初遇她时,他因觉得新鲜,而对她存下了好奇探究之心。
说句不恰当的,好似百无聊赖的猫儿终于撞上一只大胆的小老鼠可以拿来解闷。
魏叔易静静看着那执笔的手腕。
但她才不是什么小老鼠——在他第一次在她眼中看到了自己的自以为是之时,他便知道了。
而眼下,又不同了。
他相信她今日有自证之力,是因他恰巧知道,她擅使两种笔迹,寻常很难看出端倪——书画同理,那么纵然那幅少女红豆图当真是她的,她想要画出一幅看似截然不同的画来,应当不是难事。
虽说有这么多文士在此,不好轻易瞒过所有人,但她既如此镇定,想必是有把握的。
可他只当她的把握是在细节意境处拉开差距,再或者,作画只为拖延时间而已,很快便能暗中寻到其它证据来证明那男人在撒谎——
至于眼下所见,却是他未曾想过的。
她画出了这样一幅画,甚至只是半幅画……便已经无需任何人来替她辨别证明什么了。
但她所图,似乎不仅在于此。
她也画起了少女的轮廓,在那丛红豆与山涧之间。
围过来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别挤别挤……”姚夏忙着维持秩序,心中暗恼魏侍郎虽生得极美,但却不是个好表率,见他来,那些人便也跟着来了!
众文人的想法很简单——魏侍郎起头在先,法不责众在后!
他们尽量安静,探着头看向那书案上的画纸。
那或已不能被称之为画纸了。
那少女以笔构建出了一座栩栩如生的深山幽林,而只需入神看上一眼,便会将人拉入其中,好似耳边当真有猿声,有涧鸣。
但令人意外的是,少女笔下的少女只一道背影静立而已,轮廓简单至极,且身披墨衣,未见其它颜色。
这是一幅彩墨画,作画之人极擅运色,但却吝于给画中少女添上半点鲜亮颜色。
这是为何?
但众人的注意力更多的是放在了画中央那片留白之处上。
此时,少女搁下了笔,活动了一下手腕。
而后问:“有茶吗?”
“有有有……!”乔祭酒猛地回神,忙让人去端茶来——若非是自知老胳膊老腿跑得慢,他恨不能自己去端!
至此,从常岁宁开始作画起,半个时辰已过。
喜儿这才敢上前替自家女郎擦汗,边开口问:“女郎画完了吗?画完了婢子给您捶捶肩!”
立时有文人代替常岁宁答:“没画完,这显然是没画完呢!”
画中这处留白不小,若是画成,大约是整幅画最醒目之处。
虽说常娘子大约已无需再自证了,但做事总要有始有终才行的!
见那少女一放下笔,就恢复了随意之色,众人莫名担心她就此撂笔不肯收尾——这坑都挖了,得填完呐!
存此担忧在,便有不少人看向乔祭酒——做老师的得管一管!
好在那少女接过仆从递来的茶盏之际,看向那留白处,道:“还未画完。”
少女无论是握着茶盏的那只手,还是抬起挡在面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