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此刻的他哪里还有将军的威仪,整个人躺在床,只着中衣,头缠着病帕,形容憔悴,嘴唇干裂。
听到孙权的声音,才艰难的睁开眼,他向前颤抖着伸手。
“主公…”
孙权直扑到程普床前,握住了程普的手,哽咽道:“孤昨日方听闻,此间江夏有叛军,欲叛逃曹魏,程老将军一夫当关杀叛军百人,悉数将尸首投入火中…孤还道程老将军老而弥坚,有廉颇之勇,今日…今日这是怎么了?孤…孤还要与老将军一起平定天下啊!”
程普摇摇头惨笑,“程某素不服老,今日方知…人终究不得不服老矣!”
“孤身边诸君,唯程公最是年长,程公是东吴的定海基石、擎天之柱,孤还欲拨兵卒于程公,让程公做大将军,替孤打下江夏,打到那襄樊!替孤,替东吴破局!”
孙权声泪俱下。
程普却道:“老了,快要走了,打不动了,打不动了!倒是…老臣可以走的安详了,主公身边,内政尤有双张,外政可问鲁子敬、吕子明,这些都是天下良才,定能助主公一扫往昔阴霾,可定中原!老臣…老臣急请主公来,除临终私情难了,欲图一见外,唯有一事,昼夜难安!”
“程公但说无妨,有什么事儿,孤都给你办到。”
程普低声道:“是…是襄樊!”
“襄樊?襄樊怎么了?”
“老臣方才得到准确消息,襄樊的曹纯亡了,曹仁晕厥不醒,曹操尚不及回援,这本是大喜,可那关云长虎视荆襄,若然他得了襄樊,那主公的江夏?岂不是彻底孤悬?此间凶险…凶险万分!”
曹仁晕厥的这条消息,孙权与鲁肃也是来的路,方才得知。
除了震撼外,还是震撼。
好端端的一个天人将军,一个虎豹骑统领,竟会被刺杀?这…这也太过讽刺了吧?
而…
刺杀的人既不是出自东吴,那必定是荆州…必定是关羽那边。
以此手段谋其襄樊么?
这是一步毒剂,也是一步妙棋!
果然,程普最放心不下的也是这个,他用尽最后的气力张口道:“老臣费劲千辛万苦,方才探明,刺杀曹仁、曹纯的不是人,而是那连弩…那黄老邪造的连弩,而这连弩并非产自交州,乃是制造于江陵城…制造于江陵城郊的一处名唤沔水的山庄!”
这…
江陵城城郊的一处山庄么?
孙权与鲁肃彼此互视。
他们没有细问程普的情报来源,但他们绝不会质疑程公消息的准确性。
更何况,马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程普的话还在继续。
“此事,主公万不可掉以轻心!”
“老臣以为,此…此黄老邪与那祸乱东吴的洪七公一样,若然不能为主公所用,那主公一定要及早查之,杀之,万不能让他为荆州,为关羽,为刘备所用,此二人不除,我东吴后患无穷!主公切记,切记…”
孙权震惊的说:“孤知道了!”
程普含笑道:“何其怀念当年与文台将军饮马黄河,何其怀念当年与伯符将军饮酒高歌,何其怀念当年…吾…吾与那周公瑾,呵呵…与周公瑾交,若饮醇醪,不觉自醉,只恨不能看到仲谋破局的那天!”
“呵呵…主公勿念程某,倘若真忍不住念及我时,就将好酒抛掷于那烈火中,程某投尸于火数百之众,今日…因果循环,该将程某投身于那火焰之中了,哈哈…哈…”
声音戛然而止。
而随着声音停住,程普的手缓缓滑落,倒在枕,眼角留下一滴滴可惜的泪珠。
终他程普一生,依旧没能帮东吴打出去啊!
而此刻孙权痛哭。
“程公,程公!”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