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慌了。
彻底慌了。
眼前这些人,虽然身躯佝偻不堪,但汇聚在一起的气势,却如泰山崩塌,倾倒而下。
无论是,眼前这位老太太。
还是,这些金陵大屠杀幸存者。
又或者是,那些身着旧军装、胸口挂满军功章的老兵们。
他一个都惹不起。
可想起上峰的交代,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死撑。
中年人,“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经济发展才是大局,经济发展就是一切,你们不要被别有用心的人糊弄利用。这件事,问题很严重,他们烧了风情街,殴打了脚盆友人,这可是要引发国际纠纷的,你们可不能乱说……”
“脚盆友人?”
“国际纠纷?”
“到了现在,你还敢说这两个词?”
“你问过我们吗?你问过那三十万被屠杀的同胞吗?”
“啊?”
头发雪白的老太太,眸子圆睁。
“我现在就问你一句:”
“我们这把老骨头,有没有说话的资格?”
“少年热血,护着我们这把老骨头有错?”
“少年赤城,护国挽尊有错?”
“怎么?非让我们亲上帝都,站在纪念碑前,问问我们那些遇难的同伴,问问那些年牺牲同胞,当年舍生忘死值不值?”
“十世之仇,犹可报!”
“家仇国恨百世不忘!!!”
“现在,”
“要么,放人!”
“要么,让能说话的人来!”
“司号员,吹号!”
嘟嘟、嘟,
嘟嘟嘟、嘟,
嘟嘟嘟、嘟嘟嘟嘟……
……
轰……
听着,老太太斩钉截铁的话。
看着,那些白发苍苍的老人。
听着,嘹亮的冲锋号。
看着,那在晨晖之下闪耀发光的冲锋号。
潘亿年突然觉得,值了,都值了。
不是他误解的那样,大家装聋作哑,明哲保身。
而是,他们也在用自己的方式,默默支持他,默默抗争。
哪怕,揭开自己一生都不愿意面对的伤疤……
不知不觉间,潘亿年站直了身子。
笔直笔直的。
就好似一颗扎根岩石的青松。
更好似一杆初绽锋芒的长枪。
“敬礼!”
心情激荡之下,潘亿年冲着看守所门口的方向,立正敬礼。
“敬礼!”
行至近前,南大和市民方阵,在苏颖号令之下,向着这些老兵、这些大屠杀幸存者敬礼。
“敬礼!”
军校方阵,陈凝凝收旗立正,带着军校生,向着老兵、向着幸存者、向着潘亿年敬礼。
“敬礼……”
伴随着苍老的嘶吼声。
这群老人,冲着拘留所门口的方向,看着窗口的潘亿年,看着戴土辉他们三个,看着断臂老兵,他抬起了手臂。
庄严,肃穆。
这一刻,这些老人,跟电影电视里面那些舍生忘死的身影,慢慢重合到了一起。
这一刻,潘亿年他们的目光,好似穿越了时空,看到了那个炮灰纷飞、硝烟弥漫的金陵城;看到了那些死战不退,流尽最后一血,死在金陵各个角落的老兵;更看到了那些死在大屠杀之下的亡魂、那些护着妇女儿童舍生忘死的英雄……
他们,好似全都睁开了眼睛。
他们,好似都在看着他们。
他们,好似都在说:孩子,别怕,有我们在。
不知不觉间,泪水模糊了潘亿年的双眼。
不知不觉间,潘亿年再也绷不住颤抖的嘴唇,滚滚热泪,顺着眼眶流下。
值了,真的值了。
哪怕,最后结果不尽如意。
哪怕,结局跟前世重叠。
哪怕,真如一九分威胁他的那样,牢底坐穿,也值了!!!
……
砰!
这时,消瘦中年人,突然关上了窗子。
面对潘亿年充满敌意的目光,消瘦中年人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姓秦,你可以称我老秦。”
唰!
潘亿年,看都不看老秦,转身走到床边坐下。
不回应,不回答,不配合。
老秦,显然早有预料,也不生气,只是笑着说道:“我跟之前那些人不一样。”
潘亿年直接闭上了眼睛,撇着嘴角,讥诮满满。
的确不一样。
一九分也好,刻薄女也罢。
就差直接喊小脚盆子爹了,你最起码知道伪装。
老秦笑了笑,兀自点了根烟,看着闭着眼睛不说话的潘亿年,问道:“我只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没有你刚刚看到的这些;或者,这些人没有来,你觉得值吗?”
唰!
潘亿年猛然睁开双眼,狭长的眸子,寒光绽放。
“我换一种问法,如果你因此坐牢,你觉得值吗?”
潘亿年还是没有说话。
但是那凌厉的目光,却在重复老太太之前说的话:
十世之仇,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