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她就此殒命,那他过后只需杀了那匹狼,也算报了救命之恩吧?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可凄厉的惨叫灌入耳膜时,他却瞬间忘记了思考。
当他拖着褴褛的衣衫,狼狈得跃上了巨石时,看到对面土台上有道白影箭一般掠过。
一个鹤膝蜂腰、身形修纤的少女俏立风中,青巾覆面,数股蝎尾似的发辫垂落身前,发间结着彩色珠贝、兽牙、铃铛。
她手握铁叉,安然无恙地站在那里。晨光穿透云层,在她眉眼间镀了层绚烂的金粉。
两人面面相觑,几乎同时开口。
“你会变戏法?”她惊叫道。
“骗子!”他义愤填膺,怒不可遏。
她却笑得差点背过气,“还算有几分良心,不会坐视救命恩人葬身狼腹。”
嘴上这么说,她心里却不信他会有这般好意。不外乎是用得着,因为这鬼地方除了她,没人能带他走出去。
话虽如此,可还是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欢喜。
最遗憾的,是没看到他究竟怎么爬出来的。
**
燕然对这个洛阳人的第一印象是很怪,很傻,很美。
其实她连人长什么样都没看清,但就是觉得他一定很好看。
哪怕捂胸蹙眉,脚步蹒跚,也让她想起姊姊们闺阁中挂的美人图。
君子论迹不论心,总该表示一下感激之情,她决定好好为他做点吃的。
“你家是做什么的?”她摘下面巾,抖落上面的沙尘,叠起来放进了怀里,边生火边问道。
他大概是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连打下手也不会,只能从旁添柴。
“世代经商。”他不假思索道。
“此行欲……去往何处?”她表面若无其事,心却提到了嗓子眼。
“敦煌。”他刚说完,她便舒了口气,却还是用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他像是有些心虚,不自觉地低下了头。
她收回目光,拿着他的匕首宰杀野兔,面无表情道:“路上不太平,还是回家去吧!”
他微微一怔,稳住心神道:“家父对我寄予厚望,我绝不能负他。”
她停下手,收起戏谑,眼底涌出与年龄不符的沧桑,凝视着他道:“敦煌距此万里之遥,而且……你走错了方向。世道艰难,处处险恶,关外动荡在即,回去吧!人不应该无声无息死在异乡。我如果是你父亲,宁可要一个活着的平凡孩子,而不是一把令我骄傲的枯骨。”
他像是有所动容,望了握粗糙的木柴,勉力克制住内心震荡,摇头苦笑道:“他不会的……”
“那你呢,你为何不回家?”他语气一转,忽而反问。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她顿时气急败坏,抓起盛水的木碗朝他迎面泼去,恨声道:“管好你自己。”
“彼此彼此。”意外的是,他并没有感觉到屈辱或愤怒,反倒有种莫名的兴奋,用破碎的袍袖擦着脸上的尘垢和血污,淡笑道:“多谢,好几天没洗脸了。”
布料抹过的地方,显出一抹令人心颤的皎洁,像那弯斜挂在荒城上的月牙。
她探身过来,直勾勾盯着他道:“你好白啊!”
他一惊回首,正对上她肆无忌惮的灼热的眼神,不觉愣了一下,似有些窘迫。
气氛开始变得古怪起来,他既忐忑又好气,慢慢放松了警惕。
“我会回家的,”简单的梳洗过后,他正襟危坐,遥望着洛阳的方向,满脸憧憬道:“我答应过阿兄,一定要堂堂正正站在他身旁,等完成任务我就回去。”
任务?究竟是什么任务?她眼底的火焰逐渐熄灭,神情变得残酷而冷漠,连忙垂下浓睫,低声道:“你能陪我去找我阿父吗?”
其实他们都心知肚明,沙尘暴距今已过了数日,就算找到也只是一具尸体。
就像她想探听他的意图一样,他也有此意,两人算是一拍即合。可惜的是还得继续做戏,,假装不知对方的企图。
他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不同于中原少女的白皙娇嫩,她肤如新蜜,眉骨高耸,鼻梁挺秀,侧脸轮廓稍显凌厉,不笑的时候,天然透着股慑人之气。
但她又生有双极美的水杏眼,瞳仁又黑又亮,眸光清澈见底,顾盼之间让人如沐春风。
“理当如此。”他很乐于奉陪,而且他如今失去了伙伴、行囊和坐骑,重伤之下根本无法独自离开。
话音刚落,他忽觉天旋地转,尚未来得及运功,便呕出一口血晕倒在地。
燕然有些不敢置信,举起木碗嗅了嗅,新配的毒效果这么强?
**
到了正午,洛阳人还在昏迷,哪怕喂了解药也无济于事。
他的衣袍褴褛不堪,霜色的皮肤泛着冷光,眉目俊秀,浓睫纤长,鼻梁细巧而挺拔,许是因为痛苦,下巴绷得很紧。
灰白的长发散了满地,有几缕如藤蔓般缠绕在修长颈项。
她行过千里路,见过千万人,却从不知世上竟有如此漂亮的少年。如果临风而立,应该像一枝行走的新柳吧?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眼神太过放肆,他竟缓缓睁开了双眼。
一股热浪顺着脸颊攀升,燕然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