汇报完望江楼的事宜后,靖风沉声问道:「请问王爷,我们帮苏小姐卖出了释本,她会来感谢您吗?王爷息怒,属下或许是杞人忧天,属下只是担心她不来见您……」
秦羽落悠然拿起笔,抽出一张纸,在纸上随性地写写画画,而后缓缓道:「极有可能。」
靖风闻言,微微一惊,「什麽?那任务怎麽办?」
秦羽落眼底悄然浮现出些许愠色,只因睫毛低垂,外人难以察觉。他的语调依旧如窗外清风般随意,漫不经心地说:「任务只能慢慢进行呗,还能怎麽办?苏明妆已然嫁人,安国公不许她与外男接触,她本人又整日闷在国公府中不出来。我之前信也写过了,难道还让我半夜翻墙进去,与她私会不成?」
「…… 属下绝无此意,王爷息怒,属下绝非催促,属下只是担心王爷。」 靖风那古铜色的英俊面庞上满是焦急,语调急促而诚恳。
秦羽落几不可闻地冷哼一声,「我这般主动帮她丶缠着她,目的确实是迫使她来见我。但她若不来,此事也并非毫无意义,她会记得我的功劳。」
靖风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王爷说得在理,苏小姐若记着您的好,等回头玉萱公主回来,你们再见面,两人关系便能拉近。」
秦羽落心底再次涌起抵触之情,却无法表露出来 —— 外人皆以为靖风是他的心腹,只有他自己清楚,靖风不过是盯着他的眼线罢了。「是啊。」 他轻飘飘地回应着,用那没心没肺丶玩世不恭的口吻,掩饰着内心的恨意。
「好了好了,你出去吧,本王正练字呢。」 秦羽落开口赶人道。
靖风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到桌案一角的纸张上,他刚刚进书房时,王爷正在写这张纸 —— 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
靖风满心疑惑地问道:「王爷为何突然抄写《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难道王爷最近心情不佳?
广袖之下,秦羽落缓缓拢起手指,慢慢攥成拳 —— 这条走狗,这也是监视的内容?「那位」 不仅要控制他的生活,还要控制他的想法?
若他有能力,第一个便要杀了这条狗!
但无论秦羽落心中如何愤恨,此刻都不能表现出来,至少在他羽翼未丰之前。
随后,那白玉般的手指缓缓松开,他抬起头,姣好的面庞上笑容魅惑,「是啊,还有一个月便是长乐节了,除了按程序送的礼物外,我还打算给皇后娘娘送上一副心经,所以这几日先试着写写。若写得顺手便送;若写不出满意的,就算了。」
靖风这才松了口气,「王爷的字,在京城素有盛名,怎会不满意呢?」
秦羽落微微摇头,「经文与其他作品终究不同,求的是一个心诚与境界,若做不到心诚,还不如不送。」
靖风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属下受教了!」
秦羽落将之前写写画画的纸揉烂扔掉,把写了一半的《心经》拽了回来,「没别的事,你就下去吧。」
「是,王爷。」
锦王书写心经,靖风也知晓此时不可打扰,便悄然退了出去。
出了书房,靖风走到院子的角落,那里有一张小椅。
他坐了下来,目光远眺,一双浓眉紧皱,不曾舒展 —— 却不知是他多想还是其他缘故,他隐约能感受到王爷对他的警惕。
他该如何向王爷证明,自己对王爷并无恶意呢?
诚然,他是上面派下来的眼线,但他已跟随王爷整整六年!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早已把王爷当作主子了!
包括王府里的其他眼线,都是他一点点透露给王爷的,难道这样还不行吗?还表现不出他的忠心吗?他已经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在帮王爷了!
想到这里,靖风低头叹息,摇了摇头。
就在靖风长吁短叹之时,书房方向传来锦王的声音:「来人。」
他连忙起身,匆匆赶了过去,「王爷,属下在。」
锦王看见靖风,表情也是一愣,「你呀?我不是叫你,是叫书房的下人,让他们把这些废纸都处理了。」
说着,伸手指了指废纸篓,以及一旁一个专门装写废墨宝的纸篓。
靖风回应道:「是,王爷,属下这就让人处理。您的《心经》写得顺利吗?」
秦羽落摆了摆手,「不顺,你让人处理吧。」
说着,便起身离开书房。
靖风扭头看向王爷的身影,再次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叫来专门处理废纸的人。
一般来说,对待废纸,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做法。
家境贫寒的,把一张纸反覆写满后,便用来烧火。
家境殷实的,纸张用完后,还有许多空白之处,便乾脆卖掉,自有人回收,把空白处的纸用作他处。
而名门望族的废纸,既不会烧火亵渎学问,又不会出售泄露信息,而是让书童杂役专门处理。
靖风把处理废纸的任务交代出去后,又让人打扫书房,这才离开。
靖风不知的是,半个时辰后,杂役将所有废纸抱到柴房,当关门的瞬间,那杂役平庸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开始仔细翻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