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
拘留室内唯一的光源来自桌上的一盏台灯。
昏黄的光线在邱杰的脸上投下了长长的阴影,如他心头化不开的阴郁。
他的双手被铐在桌子腿上,金属的冰冷透过皮肤,让他感到一阵阵寒意。
房间的寂静中,墙上挂钟滴答作响的声音敲击在他心上,提醒他正义的审判已进入倒计时。
惶恐与焦灼的情绪如翻涌的海浪,一波接一波地冲击着他的理智。
他曾是无所不能的幕后玩家,可以不留痕迹地操纵别人的命运,如同神明一样的存在。
可惜,当罪恶即将暴露在了阳光之下,他悲哀地发现,他连自救的办法都没有。
可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江舟到底是怎么发现他的秘密的?
这个问题像是一条毒蛇,不断啃噬着他的自信。
许多记忆的碎片杂乱无章地在脑海中浮现……
那是他在网络社交平台上建立的每个虚假身份,是他深夜里与受害者交谈的记录。
起初,他确实是在“治疗”,用独特的方法帮助那些迷失方向的灵魂找到出口。
可不知何时,这种“治疗”变成了引诱,变成了控制,直至最终,他难以抑制地想要毁灭每一个向他倾诉苦难的人。
他痛恨牢骚满腹、怨天尤人的懦夫和蠢材。
因为他在现实中也是这样一个人。
刚入职、刚结婚那会儿,他很想做个好医生、好丈夫、好爸爸,尽善尽美地担当每个人生角色。
结果无论他怎么努力都于事无补。
医生和病患本来应该是同心同德的。
医者父母心,对病患满怀关爱,一心想着药到病除。
病患急于治愈,无比信任和感念医生的博爱与仁德。
可事实上,医生和病患像水火不容的生死仇敌,是打劫与被打劫,欺骗与被欺骗的关系。
这样的仇敌又因为令人深恶痛绝的疾病不得不朝夕相处。
猜疑、怨恨、病痛和绝望,各种负面情绪像迅速蔓延的病毒,将人性中的善良与感激等美好的感情尽数吞噬。
于是他这本该受到病患爱戴的知名医师,动不动就要被人骂得狗血淋头、面红耳赤。
他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强撑着装大度,其实心里早已怒不可遏,恨不得当场把对面目可憎的对方当场剁烂。
他微笑,气得眼冒金星的时候仍然保持微笑。
时间长了,这种微笑脸就僵化成一张伪善的面具,终日扣在他脸上,与他的心情毫无关系。
哪怕他把对方恨得要死,他仍能如浴春风般对他微笑。
他成了标兵,成了先进,升任医师,他的假笑成就了他的辉煌。
可他内心无比痛恨自己这张麻木僵笑的脸,痛恨这伪善换来的光鲜一文不值。
那些长年累月积压起来的愤怒、狂躁,在他的身体里像气球一样膨胀,快把他撑爆了!
他必须要找个发泄口,不然总有一天,他会崩溃。
他想和妻子路瑶相亲相爱,踏踏实实把日子过好。
他和路瑶从初中就开始眉来眼去,高中就私定终生,大学后奉子成婚,感情基础非常好。
他满以为路瑶善解人意,甜蜜的婚姻生活可以缓解他工作上的压力。
可惜路瑶婚后就像魔变了一样,和婚前天差地别。
她不再善解人意……
不,应该说,她的善解人意是在家庭之外的地方,是对他以外的任何人。
她在外面仪态万方,知书达理,讲起课来声情并茂,待人接物分寸得体。
可回到家,她不修边幅,说话粗声大气、蛮横无理,不是在骂儿子,就是在骂他。
据说女人的脾气是由男人决定的。
有能力的男人会让女人幸福,再暴躁的女人也会变得小鸟依人。
无能的男人会让女人痛苦,再温柔的女人也会变成母老虎。
路瑶用实际行动证明他是个无能之辈。
他自问他对这个家和路瑶尽心尽力,可她总是不停地抱怨他,把他说得一无是处。
“你看看刘老师的爱人,他比你还上三四岁,已经干上局长啦!你这个窝囊废!”
“我们办公室新来的小媳妇傍上个大款,年纪轻轻就开上宝马了,啧啧,七八十万的车,我这辈子跟着你只有看的份儿了,我当初怎么瞎眼看上你了?”
“你成天顶着张死人脸给谁看啊?我白天在学校上课备课已经够累的了,晚上还要回家看你的脸色,你还让不让人活了?”
“儿子这样都怪你!要不是你基因不好,他能烧成脑瘫吗,我的脸都被你们丢光了……”
真的,当他安静地看着路瑶披头散发、面目狰狞地叉着腰满嘴喷粪,他心里已经无数遍把她摁进粪坑淹死了。
他觉得粪坑都比她贪婪、虚荣的灵魂干净!
当不了好医生,做不了好丈夫,他想当个好爸爸。
怎么说儿子身体里流着他的血,他是他生命的延续,是他在这个冷漠的世界上最亲的心。
可是,儿子邱凯自小重病高烧成了智障,已经丧失了感知亲情温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