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舟就站在鲁春秋身旁,看着那一行行字,想起女儿写在手心简短的遗言,泪水模糊了视线。
那两页作文纸上有滴落的泪水,洇湿的字迹晕成黑乎乎的一团,如孩子无言的控诉。
“我真的受够了!
做不完的试卷,背不完的书,所有的人都在逼我,就算笼子里的鸟也比我强!
你们俩天天花天酒地,玩到深更半夜才回来,让我一个人在家里写作业,凭什么?
我抗议的时候,你们要么打着爱我的名义劝我,要么挖苦我没有吃苦精神,可是你们也从我这个年龄过来的,你们当时也像我这样,天天埋在书山卷海里一坐就是一天加半夜吗?
我每天最多能睡六个小时,早自习,晚自习,一天八节课,中间都不带下课的。
在学校里,老师们为了提高成绩经常拖堂,晚上布置海量作业,我每天坐得腰酸背痛,晚自习回到家还要继续做题背书……
现在我才在初四,还有三年高中,想想都觉得难熬。
妈妈爸爸,我不想继续这样下去了,想跟你们诉诉苦,可是你们都很忙。
我就不给你们添乱了,我已经很努力了,太累了,我想好好睡一会儿。
原谅我把这么好的房子变成了凶宅,我不想死在外面。
如果你们还爱我,请把我的骨灰洒在大海里,让我的灵魂自由自在……
你们也不要悲伤,这些做不完的试卷和翻不完的课本就是我今生的劫难。
我渡劫成功,以后飞升上仙,位列仙班,你们都会是我用神力保佑的人。
我会保佑你们吉祥如意,幸福安康……”
看到前半部分,江舟和鲁春秋都黯然神伤。
可是,当他们看到后面的几句,顿时心惊肉跳、面面相觑。
“渡劫成功,飞升上仙,位列仙班,神力保佑”?
这些词儿这么眼熟,完全和“渡仙桥”聊天群里的,“孟婆”散布的那些歪理邪说一模一样!
江舟如遭雷击。
她猛地想起“孟婆”之前聊天的最后一句话。
“好了,夜深了,我也该忙了……”
夜深了,“孟婆”去忙什么了?
江舟的视线僵硬地从“遗书”上挪向躺在床上的孙冰,一颗心直坠向无尽的深渊。
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孙冰也是“渡仙桥”里的群成员?
这些天,江舟早把群成员的真实姓名和地址熟记于心,并没有叫“孙冰”的群成员。
而且就算她记差了,警方已经全面监控聊天群,有自杀倾向的孩子都被重点关注并采取各种措施加以思想疏导和意外防范了,为什么会漏掉孙冰?
“孙冰是孩子的学名吗?”
江舟稳定心神,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坚定平和。
“不是,孙冰是他上初四坚持给自己改的学名,我一直反对,觉得这个名字冷冰冰的,不吉利,可是他说他喜欢……
呜呜……早知道他会这样,我说什么也不会同意陪他去户籍科改名字……”
孙冰的妈妈孙金萍捂着嘴哽咽失声,“他原来叫谢必安,跟他爸姓,多好的名字呀,可他突然说想跟我姓,非要叫孙冰……”
孙金萍把满腔怨愤都发泄在了一个名字上,接下来絮絮叨叨全在埋怨“孙冰”不吉利。
岂知,这孩子原来的名字谢必安,是神话里白无常的名字。
要是说起来,更不吉利。
难道,孙冰就是“渡仙桥”里的“白无常”?
江舟大惊失色。
楚城也变了脸色。
刚要问孙金萍要孙冰的手机或者电脑,孙金萍大放悲声。
“唉,我们两口子做生意每天起早贪黑为的什么啊?
不就是想多赚点儿钱,让孩子过上更好的生活吗?
这栋别墅光买空壳子就得三百多万,装修完五百多万,还有豪车、名牌红木家具,哪样儿不得钱啊?
不说别的,就说这小区的物业费,也是别的小区的三倍不止……”
孙金萍刚才憋着没说话,这会儿全都发泄了出来。
“还有,他得上四五个辅导班,每个班一个月就得两三千,这一年光辅导费也得三四十万,我和他爸不拼命做生意,上哪儿赚这么多钱供他上辅导班?
可是就算这样,他的学习也跟不上,英语、数学都不及格……
呜呜,我们又错在哪里了?
这孩子为什么要埋怨我们,为什么要这样啊……”
孙金萍越说越委屈,扑在孙冰的尸体上崩溃大哭。
大人孩子都不容易。
可是想想,钱是赚不完的,宁可降低欲望少赚点儿,多抽出点儿时间陪陪孩子,心平气和跟孩子好好相处,是不是会避免许多悲剧?
江舟一阵心悸。
安安生前,她也总是很忙。
虽说很多时候因为工作的关系身不由己,但根本原因,她也本末倒置,没有真正了解女儿的心理需求,只以为给她足够的物质保障就是尽职尽责……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亲子关系变得日渐疏离,互相像讨债一样不死不休?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