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不减反增。
他沿着这条街道,慢慢走向男人的所在,沿途吃过一家家特色小吃,最后举着一杯冰的过头的绿豆沙,敲脑袋,冰的脑阔疼。
小路尽头,他看了眼坐在路边长椅上安然入睡的少年,唉声叹气。
人家躺在王座上,你就躺在路边的躺椅?
真跌份啊。
看在绿豆沙的份上,忍了。
还有什麽,尽数端出来吧。
躺椅上睡着的少年脚边,泥土出现了松动,就好像地底下有什麽东西蛰伏着,终于在此刻攒足了气力,破土而出。
那是一只不起眼的蝉。
它顺着少年的裤脚,一路慢慢向上爬,来到了肩头,身后透明薄翼忽然震动,慢悠悠飞向了天空。
男人抬起头,目光循着那只蝉飞行的轨迹而去。
灼目的日光让他眯起了眼睛,只能看到金红色的太阳轮廓,还有那只振翅飞向太阳的蝉。
不知道过了多久。
男人等了很久很久,仿佛久到天荒地老,一直没有离开,也不知道是舍不得,还是心怀期待。
直到他听到了一声蝉鸣。
敢向天地恣意放声。
如此轻微,就如那浩瀚天幕下渺小如尘的万灵蝼蚁,却又洋溢着恣意而张扬的生命力。
微而不卑。
男人忽然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笑得弯下了腰,笑得无比快意,他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人。
他也终于明白,木释天为何会看中眼前此子。
他慢慢坐了下来,就坐在少年的旁边,举起冰过头的绿豆沙贴在自己额头,惬意地眯起了眼,感受着少年心中的夏天。
又是一年盛夏时。
季惊秋,这世间没有什麽是永恒的,生命的绚烂除外。
蝉鸣一世不过秋,众生皆在争渡。
啊,对了,你叫季惊秋?
还真是贪心啊……
单纯只是盛夏,已经满足不了你了吗?
男人忽然从虚空中依次拔出了五把刀。
【循此苦旅,以达晨星】
【今日训练,大师兄以功体欺我,我记下了】
【三限已破,晚上是去嗦酸辣粉】
【祝贺胖虎同志荣获本届磨刀大赛先进个人称号】
【天下风云,皆出我辈】
男人摩挲着下巴,一时间不知该夸某人有文采,还是没眼看。
不过……
酸辣粉确实挺好吃,他刚刚尝过了。
说起来,还能养出五把刀的吗?
「真好啊,季惊秋,去开拓属于你的人生荒野吧。」
长椅上的男人伸手,轻轻压在少年的肩头,喃喃道,
「你一定要代我再去看一看,荒野深处那座被誉为天下第一奇山的高山,到底藏着什麽秘密。」
「你要先成为自己的山,再去寻找心中的海……」
其实他有很多话想和身边的少年说,却又觉得不是时候。
比如很多年前,他曾和人坐而论道,言时光天命永恒,但不代表众生卑微。
那人不信,他便斩他于神座之上。
比如他希望少年日后能做一个自私一些的太阳,
成为太阳,并不是为了高悬天际,照耀天下,而是为了照耀身周之地,独属于我们的净土。
他一直认为,一个人的伟大,如果伴随着私心的壮大,那是可悲的。
可如果一个私心无限大的人,慢慢开始伟大,将他的私心范畴渐渐从「己」,延伸容纳至天下的范畴……
这大概,就是圣人吧?
季惊秋,圣人这个目标,会不会太大了?
那就换一个吧。
季惊秋,你要举世无敌。
因为只有这样……
我们才可能再次相见。
恍惚间。
这一刻的男人看到了一轮夕阳落下,收尽苍凉残照,又看到了一轮旭日升起,布洒烈烈朝晖。
快哉!
他轻声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季惊秋,你这一辈子,有没有人站在你背后,帮你真正撑过一次腰?」
「什麽,有?」
「好家夥,那你比我幸运啊……我的武道一直都是独身一人。」
他看着面前的少年,久违地有些伤感,又觉得快意。
他和自己终究是不同的。
这就很好。
他抬头。
看到了三个憎神厌的家伙。
面露微笑。
好久不见。
来叙叙旧吧。
他慢慢拔起了中间的三把刀。
……
……
季惊秋看到了一道背对自己的身影,那背影平淡无奇,却偏有一种令人望而窒息的气势,如神祇般从容,无可撼动。
似乎在他面前,这世上没有什麽是做不到的。
他说,
季惊秋,那些年里你的祷告声,我都听到了。
所以我来回应你了。
然后。
仿佛有一轮丶两轮丶三轮粲然日轮在季惊秋的眼眸里依次升起。
那是三道刀光。
横绝于世,镇压了天地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