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 日头有些晒人。好在是初夏,并未到七八月份最炎热的时候,微风吹来,倒也还有几分凉意。
凤鸢手执一柄绣花油纸伞缓缓步行在梨花巷。
梨花巷尽头是一座雅致的茶馆。
“荭儿。”凤鸢合起伞, 对着候在茶馆前的淡青色人影轻声说道。
凤鸢今日收到宝珠的信件, 请她一叙。凤鸢自城郊蹴鞠回来后, 写了好几封信想见见她, 可都如石沉大海,杳无音信。直到今天, 宝珠方有回应。
凤鸢同裴久珩简单的说了几句,便从侯府里出来了。
“凤鸢,你来了。”荭儿难掩喜色, “我家姑娘这段时间闷闷不乐的, 闭不见客。今日愿意出来同你们见见面,你们也能帮着疏导疏导她。”
“袅袅姑娘也来了?”凤鸢听荭儿这话音, 来的不止她一个。
“是的,袅袅姑娘早你一盏茶的功夫到了雅亭馆。”荭儿搭话道。荭儿难掩惆怅,说道:“这些天,姑娘虽然同以前一样整日待在屋里。可她以往还会打些结扣, 而现在却是不发一言的发怔。”荭儿还曾撞上好几次小姐偷偷垂泪,问她, 她却只说是沙儿迷了眼。小姐是欺负她傻, 看不见她的泪水和红眼眶吗?
荭儿不知内情, 凤鸢却是知道的。这些日子, 她曾随着裴久珩去恭谨侯府。比起四年前,庞昀婚后喝酒宿醉,现在庞昀看着再正常不过。
凤鸢替宝珠不值,虽知道她身份低微,且又不是宝珠,并没有资格斥责庞昀。可想到庞昀毁了宝珠的清白,还跟个没事人一般,她便觉得糟心。
庞昀本来在凤鸢心目中是值得信赖的人,可能是爱屋及乌。裴久珩在凤鸢心中再好不过,他的好友凤鸢也是很尊重的。无论外界说庞昀如何风流,但耳听为虚,凤鸢并不用流言分辨一个人。在凤鸢眼里,庞昀是个好人。
可这样一个对她来说是好人的庞昀,却伤害了宝珠。
宝珠她善良,性格甚至可以说胆怯,她是一个被养在深闺、娇宠着的一个女孩儿。旁人可以说她小家子气,整日与庶女、婢子为伍。可对凤鸢来说,宝珠不嫌弃她婢女身份、真心实意将她当好友,这如何让她不感动?甚至,宝珠将她引荐给袅袅,她记得第一次袅袅见到她,露出的诧异的表情。想必是袅袅没曾想,宝珠所谓的新交的好友是裴府的婢女。
宝珠对人的喜恶敏感,察觉到了袅袅的诧异,以为她不喜结交凤鸢。虽然难过她的两个好友不能交好,可她也不想强迫袅袅。后来,宝珠同凤鸢见面不会叫上袅袅,而同袅袅见面,也不会叫上凤鸢。这样,两相都不会尴尬。
这样反复几次,裴袅袅知道了其中原由,后来主动邀凤鸢、宝珠同她三人相聚。裴袅袅不会嫌弃婢女出身的凤鸢,她当初只是有些诧异罢了,没想到宝珠会误会。
三人几年功夫相处下来,情谊颇深。
裴久珩不在这四年,凤鸢多亏了宝珠、袅袅和雁回几个旧友相伴。不然,日复一日的等着少爷归来,虽凤鸢并不惧,可终究难熬。一个时辰、一天、一个月、将近四十八个月。凤鸢十一岁到十五岁的记忆除了等少爷归来,剩下的就是同她们在一起。
虽然这样说特不合适,但是凤鸢真的将比她还大上四岁的宝珠当需要呵护的妹妹看待。
所以,在得知了庞昀和宝珠的过往后,凤鸢更是难过。她同宝珠相处数载,竟然从没发现她和庞昀之间不对劲的地方。
凤鸢蹙眉,随着荭儿往雅阁那儿走去。
荭儿还在继续说话,她说道:“凤鸢,你是不知道,这段时日,我夜不能寐。一直在琢磨着小姐到底怎么了?”哪怕是同马公子退婚,小姐也没有现在这样失魂落魄过。
“前儿个我就想越距,请你和袅袅小姐来陪陪我们小姐了,可小姐非是不肯。你和袅袅小姐前几天不是传信给我家小姐吗,小姐直接将信烧了。你可别恼了我们家小姐,实在是我家小姐这几日心情不好。不光是你和袅袅小姐,连我家老爷夫人及大少爷见小姐,小姐都推说不见。”荭儿是真苦恼,一脸担忧。
“不过好在,小姐今日想通了。这不,出门来见你们了吗?今日小姐还对我笑了呢,想来小姐已经不烦心了。”荭儿说着说着,又笑了起来。
荭儿是个没心机、话多的小丫鬟。她说话直来直去,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想来是陈父陈母见宝珠话不多,性子娇怯,特意遣了一个能解闷的小丫鬟给她。
“到了,小姐和袅袅小姐都在里头。”荭儿替凤鸢打开门。
凤鸢点了点头,她方一进屋,见裴袅袅快步走了过来。
“凤鸢,你来啦。”裴袅袅亲自过来迎接凤鸢。
裴袅袅身上穿着百蝶长裙,那长裙比之一般人的略微松散些,不会勒到腹部。她粉面含春,丹唇勾起:“今儿你来的慢了些。该罚,酒是没有的,香茶得罚上个一杯。”
“别听袅袅瞎说,你比约定的时间来的还早了些。”宝珠坐在紫原木桌前,给空着的杯子满上一杯。“袅袅是觉得你一路走来,许是渴了,她想必是随便寻了由头,叫你喝上一杯茶水呢。”陈宝珠今日扑的粉比较重,同以往只着淡妆有些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