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最黑暗的一刻,破晓尚未来临,午门外,马车接二连三抵达,深秋暗夜,群英殿外的瓦棱结了一层霜。
这里是上早朝前群臣休息等候之处,二更时江阴军前往内城各官员宅邸,通知早朝时必须来上朝。
冯瑞控制内城一连数日,安阳已满城风雨,箭在弦上,一触即发,更有不少官员猜测,冯瑞会不会想趁机逼宫,让太子登基,将军摄政。
偏偏安阳退到外城后,又按兵不动,若要来攻,官员便都成为了人质,如今唯有祈求大齐历代帝君的在天之灵保佑这风雨飘摇的朝廷了。
冯瑞拿住了安阳里的所有官员,包括士族子弟,也即是拿住了大齐的命脉。
这些日子里,文官就像伸头待宰的鸡,拥挤而不安地等待在笼子里,仓皇打探着四周的形势,时刻不敢掉以轻心。
文臣篡位虽勾心斗角,却仍遵循着谋士的规则,哪怕太子要杀人,也必须罗织罪名,步步为营;而冯瑞这样手握重兵之人谋反的后果则是非常恐怖的,历朝历代,每一任手握重兵的武官一旦入主皇城,都会大开杀戒。
“你说这冯侯,该不会……”户部尚书低声道。
“嘘。”马上有人打断了他,说,“隔墙有耳,周大人,少说为妙。”
文官们纷纷进了殿内,情况一如以往,太监奉上茶来,待钟响宣群臣进大殿议事。
“待唐老来了再说吧。”又有人小声道,“这儿有多少人?冯瑞绝不敢乱来,哪怕他不在乎这江山,也不能不在乎那身后名吧!”
“唉,事都做了,还在乎什么身后名?”
“依我看来!”一人愤怒至极道,“乱臣贼子,祸乱朝堂!文武百官,逃的逃,避的避,竟是说不出一句话来!为何不持剑上朝,与他拼了这条命?!”
此人是兵部尚书张青竹,如今谁领兵部的职位,便是杀头的命。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唐仕德的声音传入,众人便纷纷起身,行礼。
“尚书大人。”唐仕德朝张青竹说:“人生除死无大事,你痛快执言,一死得全万世英名,余下的事怎么办?总要有人去做收拾的。”
“收拾?”张青竹说:“自先帝千度来安阳第一天,就都在收拾,如今收拾出什么来了?”
“张大人请息怒。”
一个声音响起,所有人为之一静,望向殿外。
高睿解下斗篷,说:“稍后早朝之时,冯瑞应当不会来动各位,大可放心。”
“殿下!”
高睿出现时,所有人脸上都现出了奇怪的表情。
“殿下!”张青竹说,“您不是已经离开了……”
话未完,高睿便抬手阻住张青竹,四处看看,说:“张大人放心吧,我不会跑。”
正在此刻,远处敲钟,当——当—
—当三声。
江阴军进来,示意官员们该出去上朝了。
高睿与柳安站在最末尾,两人对视。
“我……”柳安欲言又止:“要不我还是跟着你吧。”
“你去吧。”高睿低声说,“记得回来,我不会有事的。”
柳安与高睿对视,许久后,高睿低下头,在柳安头上一吻,柳安这才从殿后的窗门处闪身翻了出去。
天边一抹鱼肚白,江阴军纷纷上前,押送百官步行通过殿前广场,拾级而上,进入正殿议事。
高睿跟在队伍末尾,征北军只检查了众人是否携带武器,并未核查身份,毕竟朝中官员太多,江阴迁来的军人连谁是谁也不知道,高睿随便报了个名字,便糊弄过去。
金銮殿外朝晖初起,太监敲锣,清了清嗓子,大声道:“太子殿下驾临——太后到——冯侯到——太子太师到——”
群臣互相看看,满殿肃静,却不见牧锦之前来。
片刻后,高岑在尤敬义的陪伴下走进金銮殿,从屏风后上台阶时,一个踉跄,险些站立不稳。
尤敬义及时伸出手臂,有力地扶住了他。
“今日召集各位大人,”冯瑞说,“乃是有一事,须得昭告天下。”
殿内十分安静,冯瑞扫视众臣,各人俱一副了然神色,仿佛已猜到冯瑞想说什么。
“这位太子并非先帝所出,”冯瑞一字一句说道,掷
地有声,“你们都被骗了。”
那句话一出,朝臣全都低声议论,本以为会是扶持傀儡太子的戏码,反而是这一出假太子。
高岑深呼吸,全身颤抖,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冯瑞说:“太子乃是太后谢明微与外人所生,如今其他皇子无能,而我有着高家的血脉,由我治理江山,也未必就败了祖先传下的基业。”
“不信?你们让他自己说!”冯瑞示意御座前的高岑。
冯瑞早已稳操胜券。
一时间殿内所有目光都驻留在了高岑的身上。
他仍然坐在那个位置上,朝群臣看,每一个人的眼睛都盯着他。
“我……不是。”高岑小声道,“我不是先帝所出。”
高睿也未曾想到还有这么一出,但无论冯瑞是立个傀儡皇帝还是自己当皇帝,他都可以拿出两人暗通款曲的证据,一举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