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炉中沸水稍静,新叶试茶如沉碧,刘清芝双手接过茶盏,谨慎地微呷一口,只有清香悠长回甘,她稍放下心来:“果真是好茶,素闻三皇子能文能武,果然不假,连茶也不一般。”
“多谢沈夫人赞许,合口便好。”高睿淡淡一笑,再将一杯搁在柳安手边,才为自己斟下茶水。
“妾身先谢过殿下盛情邀请,”刘清芝将杯盏放下,“不过今日大人邀我来此,恐怕不只是为了品茶。”
“夫人聪慧,今日冒昧打扰,的确是有话想要询问你。”高睿道。
刘清芝笑道:“妾身一介女流之辈,只懂得相夫教子,无意参与外事也无从参与,回答不了什么问题,大人怕是找错人了。”
“沈夫人误会了,”高睿笑了声,“不是要问你知道些什么,我们是奉命前来,有权彻查江阴的一切,无所谓男女,既然找了你过来,你只管回答就是了。”
“……是。”刘清芝道:“既然大人这么说了,妾身自然配合。”
“不必紧张,我们只是想简单了解一下,”柳安看着她,问道,“沈夫人,你可知道近来关润城中都发生了些什么?”
刘清芝摇了摇
头,“我整日都呆在府里,怎么会知道城中发生过什么。如果大人问的是先前的叛党的事,也请原谅妾身一无所知,当时我正携子在家省亲,听闻动乱消息时担忧不已,直到收到夫君的平安书信才安下了心,江阴局势凶险,他不让我们回来,等到后来安定了,我和澄儿才动身回来,也正是在回来路上遇险被两位大人所救。我和两位大人是一起进城的,这关润城中的事,大概我还不如你们两位了解的多。”
“那你怎么知道那天袭击你的是流民?”高睿道。
刘清芝平淡道:“看他们的形容打扮,自然能猜得出来。”
高睿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是,看得出来他们是战乱的流民。不过为什么关润城里人们安居乐业,城外却有大批流民在抢掠行人,这难道不是很奇怪吗?”
刘清芝微微一滞。
“没有一个流民出现在城里,他们没有沿途乞讨,而是成了一群匪徒,甚至连郡守夫人都遭了袭击,”高睿偏头瞧着她:“沈夫人你这么聪明,就不觉得奇怪,就没有问过你夫君?”
刘清芝强装镇定,笑了笑,“倒是真没有,我没有殿下您想的那
么多,一心只觉得人没事便好,夫君本来就事务繁忙,不想再提起来让他担忧分心了。”
她话音方落,柳安不禁微微皱眉,“沈夫人,”他开口道,“我记得初来府中你为我们遮掩解释时有提到被救,当时沈大人并不惊讶,想来应该是知道这件事的。”
刘清芝握紧衣袖,顿时答不上话来。
高睿看了柳安一眼,复又将视线移回到她身上,似笑非笑道,“既然知道,怎么没见沈大人做些什么呢?”他顿了顿,“你不了解关润城,可总该了解你的夫君吧?”
她沉默不语,已然被逼到了进退两难的地步,无论她如何开口辩解,沈墨都逃不了玩忽职守的罪名,若是闭口不言,只会显得心虚可疑,就是无声印证了其中暗藏阴谋。
良久,刘清芝松开了紧攥的衣袖,抬手按上胸口,温婉眉目显出些笑意:“妾身自小家规森严,直到遇到了夫君才识的人间冷暖,”不论什么,他都总是想着我的,”刘清芝顿了顿,抬眸看向他们,道:“就妾身所知,夫君与两位大人曾经是同窗,你们对他都很了解,而我所了解的夫君,未必是你们想知道的,我觉得
他很好,也未必是两位大人所认同的,何况政事复杂,各有打算,大人问我,终究是徒劳。”
一时无话,高睿拿过杯盏喝了口茶,意味难明地笑了笑,刘清思索片刻,正要开口,外面忽然传来孩子的声音。
侍女带着沈澄走进来,先向柳安和高睿行了一礼,然后转向刘清芝道:“夫人,小少爷醒来后吵着要见您,奴婢没办法,只好带他过来了。”
沈澄一进门就依偎到了刘清芝身边,边半睡不醒地揉着眼睛,刘清芝哄了两声,对两人歉然笑道:“今日就到此吧,妾身不打扰两位大人了。”
“沈夫人……”
“咦?大哥哥!”沈澄不经意看过去,顿时有了几分精神,只是脱口而出后他自己又皱起了眉头,“不……不对,娘说不是你们……”他盯着柳安和高睿巴巴地纠结了一会儿,“……就是像啊,真的不是你们吗?”
刘清芝还没来得及开口,高睿忽地弯眉一笑,对沈澄道,“你真的想知道?”
“嗯嗯!”沈澄点点头。
高睿便勾了勾手指,压低了的声音似蛊惑,“你过来,我悄悄告诉你。”
沈澄闻言就要走过去,刘清芝
心头一惊,下意识矮身抱住了孩子,脱口道:“殿下!”
隐约含了几分恳求。
高睿道:“我又不会吃了他,你何必怕成这样?”
柳安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对刘清芝道,“他并没有别的意思,沈夫人不必多心。”
努力定下了心神,刘清芝平静道:“……如果大人早就认定了些什么,那么妾身的话其实已经并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