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岁一日日近了除夕,本来少雪的江南竟下起了大雪,且下得便愈发肆意起来,纷纷扬扬地落满天地,再被大风吹卷而起,漫漫飞扬。
城里早高挂起了灯笼,白雪映衬着火红,落在眼里一派喜气,仿佛将人身上寒意也驱散了不少。
朝中事务渐稀,大小官员也都盼着年假到来,好在家享个安闲。
高旭听罢汇报,无事便也退了朝。
柳安与高睿相继走出大殿,雪越发的大了,远目而去尽是皑皑雪色。
高睿忽然驻步,望着头顶铅灰重云,沉默许久,冷风割过喉咙,他看着已经走出了好几步远的柳安忽然开口,“子卿。”
声音被吹得零落破碎,柳安停了步,侧身看他,“嗯?”
高睿抬步走近,积雪在脚下踩出细小的咯吱声响,他站在他面前,缓缓地露出一个笑来,“除夕你一个人,不如来我府上吧。”
柳安微微抬眸:“殿下莫不是忘了,还有宫宴。”
“我已经开府了,便不用参加宫宴,”高睿道:“况且年年宫宴父皇都与嫔妃聚宴共度,又有太子作陪,我就是偷摸走了,也没人知道。”
柳安沉默半晌没说话,就在高睿都以为他要拒绝时,他突然开口
道:“我府上……炭火不够。”
高睿一时没能读懂他的意思:“怎么会不够?”
柳安叹了口气,呼出的白气弥散,他望向远处惨淡日头,语气温和:“这个冬日太冷了些。”
高睿这才反应过来:“你这是……答应了?”
“嗯。”
雪地上两对脚印很快就被覆盖无痕,他们并肩渐行渐远,融入茫茫雪景。
其实高睿所言不错,回到府里也是伶仃一人,终归寂寥。
那便放纵自己一次。
近暮时雪下的更大了,苏远将窗子关紧,转过脸来看向倚在软塌上的人。
高睿早换下了官袍,捧着只手炉,半张脸都埋在毯子中,他闭着眼似是睡熟,眼睫卷长,眉目安静。
苏远的脚步声才响,高睿便出了声,也不睁眼,“我睡了多久?”
“不到两个时辰,”苏远道:“眼下还早,不如再多睡会儿。”
“不了,”高睿摇了摇头:“越睡越困。”
“殿下近来夜夜写折子,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岁末事少,正是时候,若是等到开春,忙都忙不过来,如何抢占先机?好了,既然子卿要来,多少布置下府上,”他目光扫过一如往昔的陈设,“之前没想到他真会答应,全
安阳,怕是咱们这里最没年味了。”
“那我吩咐下人,剪些喜字帖上门窗,再摆上红烛瓜果?”
高睿:“……似乎也不太合适,罢了,你买点儿烟火回来吧,顺道把邱良叫回来一同过年。”
苏远领命前去,高睿又在内室里闲呆了片刻,估摸着时辰将近,便起身去了正厅。
厅中轩敞,两两相对地摆开了四张小几,旁边各放有小炉,炭火烧得通红,整厅暖意融融,冷风卷着雪沫吹入,在红廊下化开点点水渍。
高睿听到身后响起脚步声,一回头便看见柳安轻松的从墙上跃下。
一席白衣胜雪,黑发如墨,衣和发都飘飘逸逸,不扎不束,在寒风中微微飘拂。
柳安对着高睿微颔首:“殿下,久等了。”
“没有的事儿,”高睿看向外面:“他们估计还要一会儿才回来,先进来吧。”
“好。”
柳安随高睿一齐在席上落了座,茶水菜品依次上来,热气蒸腾诱人。
一个亲卫来到高睿身边,高睿问道:“怎么样?”
亲卫道:“殿下,府内与周围都已清查完毕,没有任何可疑人物。”
柳安微挑了眉,笑道:“放心吧,不会有人知道我来过。”
高睿静默片刻,继
而低声吩咐道,“知道了,你们都退下吧。”
不多时,苏远和邱良也回来了。
用罢晚饭,亲卫们收拾了碗筷,上了温酒。
“今夜是除夕,你们也下去歇着吧。”
亲卫们便悉数退下,留他们四人继续守岁。
偌大的正厅顿时有些空阔,邱良拿着杯盏到柳安身旁坐下,嘿嘿一笑:“我陪着你啊!”
柳安举杯,两人喝了一杯。
“总觉得你和在天山时不太一样了。”柳安道。
邱良洒脱一笑:“人总是会变得,离开了天山,才懂了什么是人情世故。”
两人把酒言欢,谈着这一年来的各种经历。
苏远往一旁瞥去一眼,高睿面无表情地垂着眼,一点也不愿看向那边。
“各位,”苏远吆喝道:“闲着也是闲着,玩牌吧。”
几人都没有异议。
牌桌上,除了柳安,其余三人都精通此道,但高睿不停的给柳安喂牌,苏远又向着高睿,到头来让柳安赢了不少。
厅外风雪不知何时停了,忽然有浑厚钟声潮涌般地荡了过来,一声挨着一声,子夜已到。
一朵朵灿烂的烟花在空中绽放了,把原本乌黑的天空衬托得更加绚丽多彩,如诗如画,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