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安与高睿分工,白天由柳安守着,晚上则是高睿守着。
夜里,柳安半睡半醒,蜷在船舱内,听到雨点的声音。
“下雨了,”柳安说:“别着急,进来吧,莫要着凉。”
高睿一身全是汗,还穿着便服,答道:“不碍事。”便依旧在船尾守着。
雨渐渐地大了起来,江面上只有唯一的这艘船,通往尽头阴云密布下,藏在云层中的一抹东天曙光。
“我想你了。”柳安说。
高睿便抽篙架起,进船舱里来,脱了外袍,搂着柳安。
“再睡会儿吧。”高睿低声说。
“天亮了。”
“那也再睡会儿,你这几日都没怎么休息。”
柳安没说好也没说不好,靠在高睿怀里,心不在焉地看着江水出神。
“你在想什么?”高睿问。
“我在想,快要走到地方了,”柳安抬头看着高睿,笑道:“从知道你答应帮我的那天起,我就在想,什么时候才算是走到头。”
曾经他觉得希望渺茫,一切的事像一个重担压在他身上,然而事实却是命运一步一步地,把他推到了接近成功的地方。
这命运的诞生,并非那虚无缥缈的“天命”,却是在他身边安静坐着的这个人。
“快一年了吧,不算短,也不算长。”
“唔,”柳
安应了一声,从高睿怀里起来:“你也守了一夜了,睡会儿吧,明天就到抚州了。”
高睿觉得他们应当已绕过了太子派出来的刺客,当然也许太子正忙着侍疾,已经没空派人来刺杀他。
但他不敢说,生怕说什么来什么。
柳安也没有说,这日,他反常地穿上了修身的武服,佩上腰带,清虚剑放在身旁,长腿架在船栏上,身材削瘦且修长。
高睿很喜欢看他穿武服的时候,有种少年郎独有的意气风发。
在昏暗的清晨里,身边有一个安静的侠客,仿佛连这寂静的夜晚也变得温柔了起来。
他知道柳安也在提防,毕竟这是他们的最后一段路,不能在临近末尾时发生任何变数。
“泽峻,”柳安看高睿毫无睡意,便小声说,“你说我哥这一路上,都陪着咱们么?”
“他一直都在,”高睿答道,“昨天我还梦见他了呢。”
“梦见什么了?”柳安笑着问。
“他说,我弟弟跟着你回去了,”高睿随口答道:“以后你可要好好照顾他。”
柳安笑了起来,不知高睿所言是真是假,但他情愿相信这话是真。
不知过了多久,船开始摇晃,略有睡着的高睿翻了个身,感觉到一股雨水从船舱外泼了进来。
“轰隆”
一声,雷声把他惊醒,船猛地一个侧倾,江水轰然灌入,泼了他一脸,高睿马上起身。
“子卿!”
“我在这儿!”柳安淋得全身湿透,正在船尾竭力稳住小船,说,“别出来!待在里头!”
高睿抓住船舷,身体随着小船的起伏,时而被抛起,时而落下。风浪之中,小船随着江浪腾空而起,再低头冲下。
“我们靠岸吧,”柳安朝船舱里大声道,“明天再走!避一避风浪!”
风急浪险,雷声一阵接一阵,倏然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柳安满是雨水的脸庞。
那一刻,几乎是在无数个生死关头产生的直觉唤起了高睿的警惕心,他抓起长剑,从船舱中快步跑出,冲向柳安,将他拦腰一抱。
柳安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任由高睿抱住他,将他一把压进江水之中。
与此同时,数名身穿黑衣的刺客跃上小船,吹箭从他们头顶掠过,落入江中。
雷声轰然震响,伴随着入水时江水对耳朵的冲击,两人一下被拽进了暗流的最深处。
柳安水性不好,高睿则要灵活许多,以胸膛护着他,肩背一下撞在了江心的礁石上,然而他没有任何停留,两脚借力一蹬,带着柳安游向岸边。
以高睿的水性,只要不被敌人近身,距
离一下便被他们拉远。
江底全是暗流,在那纵横交错的暗流中,又一道闪电落下。
柳安睁大双眼,此时已经天光大亮,他看见有五个身穿黑衣的刺客,泅水朝他们涌来。
比起以前在天山时,高睿健壮了许多,面对刺客丝毫不惧,一手抱住柳安,绕开水底的湍流,不断接近岸边。
又一声雷鸣震荡,高睿拖着柳安出水,把他推到岸边礁石上,再一转身,跃进了江中。
柳安不敢贸然下水,紧张地看着江面,江水里突然冒起鲜红的血,血水越来越多,染红了一小块江面。
紧接着高睿再次出水,收起长剑,带着柳安冲进了树林里。
“还有吗?”柳安问。
“不知道!”高睿答道:“水底的被我全杀了!现在上了岸,先走再说!”
高睿时行时停,在山路之中穿行,柳安则不时侧过耳朵,辨认雨水里的脚步声。
“雨这么大,能听见吗?”高睿小声道。
柳安点点头,说:“能,方才我听见了,还有人,他们用哨声传讯。”
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