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大人有条不紊地走到殿中央,行礼后说:“微臣忽然想到一个可能。”
“说。”
“自从谢景之被俘虏,所有朝臣都在往谢家通敌叛国上去想,却从无人提出,留着谢景之,这是否是南夏的计谋。”
朝堂上安静下来。
皇帝坐直了身子,拧眉问道:“此话从何说起?”
裘大人只说了四个字:“挑拨离间。”
殿中哗然。
裘大人继续说道:“如同北越了解南夏,南夏自然也知道,谢崇凛是领兵对战南夏的重要人物之一。如今他已年迈,他的儿子便很有可能继承他的位子。谢家对南夏而言,是一大患,没有谢家,北越必得扶持旁人再抵御南夏,可多少年才出一谢崇凛呢?”
“此次南夏侥幸俘虏谢景之,比起杀了他博一时之快,拿他的性命来挑拨皇上对谢家的猜忌,这一步棋若是走好了,南夏可得多大的益处啊!”
朝臣眼前的迷雾被拨开,顿时开了窍,陆续附和。
“……裘大人所言有理啊……”
“是啊,为何我们从没想过此计?夏人真是狡猾!”
“谢崇凛上次对战南夏,已经是二十几年前的事了,两地议和后,他一直留在邺京,哪里有机会和南夏勾结?”
“我就说谢将军必定是清白的!战场之上哪有什么常胜将军!可恨有些人看谢家蒙受皇恩,视其为眼中钉肉中刺,百般诋毁,谢家实在冤枉啊!”
傅意欢脸色黑成了锅底,他正想指使手下的人说什么,就听殿外传来脚步声。
锦衣卫在御前通传:“皇上,南地裘大人急报。”
这个裘大人,自然是驸马裘云峥了,那这急报便是谢崇凛的彻查结果!
皇帝立即坐直了身子:“拿来!”
朝臣纷纷噤声,目光盯着皇帝的脸色,傅意欢心都跳到了嗓子眼,拿着芴板的手指用力到泛白。
薛蟾与广阳侯凝神屏息,多少人的心都系在这一封折子上。
皇帝面色沉稳,不辨喜怒,仔细看了半晌,便合起了折子。
所有人等的焦心,皇帝终于开口了。
“朕,冤枉谢将军了。”
傅意欢两眼僵直,身子猛地颤抖了一下。
薛蟾脚下一崴,险些当场摔坐在金殿之上。
慎王党悬着的心终于是死了。
那些垂着的脸上,多少是如丧考妣。
而那些帮谢家说过话的官员,则是当即扬眉吐气,裘大人也是暗暗松了口气,问道:
“皇上,不知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看看吧。”
皇帝让人把折子交给了裘大人。
裘大人捧起折子,看了两行便皱起了眉头。
“原来谢景之被俘虏,竟是因为救人。可此人恩将仇报,拿着伪造的通敌书信,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潜入谢崇凛帐中,打算诬陷谢崇凛,被抓了个正着。”
“如此看来,他战场之上涉险,也是故意为之,目的便是让谢景之落入南夏手中。”
傅意欢喉结滚了滚,眼底的惊慌散去,安心了些许。
他本以为是自己安排的人被裘云峥抓住了,这么一看,应该是慎王安插的人。
裘大人合起折子,“可惜此人被抓到后便当场自尽了。就是不知他背后是何人。竟敢在战场上耍这般心计,这是要亡我国么?看来这背后之人,才是真正‘通敌叛国’的人。”
皇帝靠在龙椅上,沉声道:“你说得对。”
朝堂上纷纷应和,有人站出来说:“皇上,既然已经查明,谢将军是清白的,是不是也该解了谢家的禁,恢复谢家一脉官员的官职啊!”
皇帝闭着眼睛重重点了点头,大手一挥。
“传朕的命令,将看守将军府的锦衣卫撤走。再复谢景沅的官职。朕冤枉了谢将军,却不知如何弥补。”
众臣连忙说道:“皇上圣明!只是受了小人蒙蔽,如今皇上查明真相,还了谢将军清白,谢家和谢将军必定对皇上感恩不尽。”
皇帝面色稍霁,口头上吩咐赏赐了些金银,送去了谢府上。
锦衣卫撤走,皇帝身边的内监送赏赐上门,如此大的排场,所有人都知道,谢家这次是没事了。
广阳侯府上,谢见微望着大包小包过来,往她院子里送东西的孙氏,哂笑连连。
孙氏表情讪讪,谄媚道:“见微啊,前儿母亲让你留在饮绿轩里,是不想你被外头的事儿惊扰到,想让你好好的容养身子。我瞧你脸上有了笑,想必身子已经好了吧。”
谢见微垂头捋了捋手里卷的古籍,慢条斯理地说道:
“我只是读到战国策一篇,想到前倨后恭一词,思之令人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