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过完这一生。
她宁愿把宝贵且罕见的联觉一丝不露地藏进身体里,因为在回报社会和奉献自己前,她想好好活下去都很难。
任何都不能在没有提供一丝帮助和支持的情况下,站在制高点上口头要求哪位有能力的人做些为国为民的大事。
“能者多劳”的同义词叫“弱者白嫖”。
如果不出意外,乔屿会像普通的、外貌比较出众的女孩那样活完一生。
如果不出意外。
十六岁,院长奶奶被家人接回,新的院长告诉他们,年满十六岁的孩子必须离开孤儿院。
这不是一个太过绝情的安排,因为新院长在这之前已经联系到了许多有收养意愿的家长,除了包括乔屿在内的几个少年少女外,绝大多数孩子都找到了养父母。
收拾行李的时候,花铃突然走了进来。
乔屿早就听见了她的脚步声,停下动作,起身看过去。
“恭喜你。”她轻笑着对花铃说。
相貌和性情都比之前成熟了不少的花铃看着她,突然说道。
“你知道我为什么以前没有走吗?”
乔屿知道花铃说的是五六岁的时候,那时也有一对夫妻想收养她,但她拒绝了。
“因为他们先要的是你。”花铃继续道,“我不想要你挑剩下的家长。”
乔屿没再反驳,她知道这种事做起来没有任何用处。
“恭喜你。”她轻声重复道。
花铃顿了一下,右脚在地板上局促地碾了碾。
“你。”她开口,“你要来我家吗?”
“那两个人——我的新爸妈还挺有钱的,不介意多一个孩子。”
乔屿有点诧异,她看见了花铃话语的颜色,的确是善意没错。
或许有一些来自赢家的施舍,或许有一些歉意和愧疚,它整体上是善意的。
“不了……谢谢你。”乔屿露出一个笑容。
“你确定?”花铃没有因为被拒绝而急吼吼地发脾气,神情古怪地看着她,“不是我说,就是这个招蜂引……很显眼的样子,你确定要一个人讨生活?”
乔屿慢慢眨了眨眼。
“嗯,先试试吧。”她说。
“……行吧!那,那,回见了。”
花铃犹豫了一会儿,干巴巴地同她道了个别。
正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她突然停了下来,在乔屿疑惑的注视下,过了好一会儿才问:
“……你是不是特别恨我?”
乔屿怔了几秒:“没有啊。”
“怎、怎么可能!”花铃红了脸,“我明明对你——行吧,那你为什么不恨我?”
乔屿垂了垂眼睛,轻言细语道:“初二学校组织春游的时候,我被推进池塘里,是你救了我。”
她记得不同人的脚步声,推她的不是花铃,在她意识模糊间,盖下校服然后立刻跑走的才是。
花铃愣住了。
“是你救了我,还把校服外套扔给我了……不是吗?”乔屿笑了笑,“谢谢你。”
她叹息过,埋怨过,也恨过,但恶意的颜色很暗,习惯了就不会再特别留心了,反倒是色泽明朗的善意,她印象比较深刻。
最初只是因为不这样她会情绪爆炸,活不下去,后来渐渐地也就成了本能,作为性格里趋利避害的一部分,她像叠星星的孩子,把细小的善意收进透明罐子里,时不时拿出来看一看。
“哦。”花铃看上去有点无措,“哦。”
似乎是突如其来的感谢让花铃无所适从,她轻轻跺了跺脚,就要转身。
“……哎,那个,对了。”
花铃转了身又转过来,神情分外纠结,很是做了一番心理建设才道,“给校服的是我,但是,救了你的……是你。”
乔屿愣住了:“什么?”
“哎呀!我、我说不清!”花铃急躁地扯了扯头发,“那时候我跟在孔小瑛后面来着,没想到她真的把你推下去了!我就、我是想救你的!可是我也不会水,只能在林子边看着你沉下去……”
“然后你沉下去了,又浮上来了,顺着水漂到岸上,那时候天都要黑了,老师还在喊喇叭,我跑过去,就看见你本来肚子都这——么大了!眼睛也瞪出来,特别吓人!再、再然后,你就突然动了!”
花铃打了个哆嗦,脸上是恐慌和不解,“你自己撑着上半身把水都吐了,看着也正常了很多,我……我就吓得把校服扔给你,赶紧跑了。”
乔屿呆在原地,一时间被惊人的信息量冲懵了。
颜色的反馈告诉她,花铃的情绪没有任何伪装的成分,她是打心底相信自己说的是真话。
“所以……就,你也不用特别,谢我。”
花铃的声音弱下去,“要不是因为这个,我哪会叫你‘妖女’。”
“好了好了!我、我走了啊,再见!”
她把整件事说出了口,慌乱中又有一丝异样的安心,赶忙小跑着离开了,这次没有停下。
乔屿懵懵地站着,脑子里混乱一片。
不是花铃救了溺水的她……她自己又活回来了……?
乔屿不自觉按了按心口,那里传来鲜活的跳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