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扶着腰，气喘吁吁，我说妹子，这个世界上确实有许多规则，但规则的狭缝里，同样生活着很多够不到规则的人。

“人家李老板雇佣未成年人打工确实违法在先，但人家的动机又不是为了省钱。而是抹不开老家人的面子，才把人家什么姑姑家表姐的女儿带出来。”

“现在事情曝光了，管也管了，罚也罚了，总不能一棒子打死吧？当下这个流量时代，动不动就是一场网络审判，对当事者来说，代价真的太过沉重了。”

“我说你既然是吃这碗饭的，你扪心自问，为了流量，在发布视频剪辑的时候，不也一样为了效果刻意煽动情绪，夸大后果么？”

我诚恳地表示，当然我也是为了混口饭，不得不接了这次的危机公关项目。

我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你删掉视频，压下舆论。

但我只是个品牌公关，我又不是打手对不对？

“我知道你跑出来这一条爆款热点，也是花了不少心思的。你也有工作室，也有老板，也有自己的压力。”

可是打工人何苦为难打工人呢？

那李老板现在真的是已经被逼得快要闭店了，天天有各种网红上门恶意打卡，恶意差评——

小梦姑娘听我说了半天，终于不耐烦地伸手打住：“不是，你怎么就不明白这件事背后的本质呢？我是在救那个女孩啊。十五六的年纪，正应该在学校里读书的，却放弃自己大好年华去当童工？”

“那是因为你幸存者偏差啊。”看着姑娘眼里那种清澈又正义的愚蠢，我真的是哭笑不得，“你觉得你是在救赎人家，你觉得这是一条为你所不堪的路。可你不知道那或许是人家唯一的出路。”

“她可能出身偏远，可能家庭困难，可能父母兄弟姐妹有重病。可能不是每个人生来都是读书的好苗子。走投无路的时候，只有远房一个亲戚给了她一条活路，但现在就因为它看起来并不符合你的价值观和道德观——”

我指着隔壁正在集会的房间：“那你会不会觉得，为了摆脱束缚，为了重获新生的那些女性，在无奈之下与自己的同性丈夫选择决裂，哪怕放弃自己的孩子，也是一种道德上的缺失？”

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道德卫士。

因为他们总是能够轻而易举地拿着双重标尺去衡量自己与他人——

再抬眼时，我看到小梦姑娘的眼睛里突然充满了泪水。

我诧异不已，还以为是夜场里的灯光闪耀。

然而下一秒，她竟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你干什么这样说我！我又不是为了流量才没下限的，我是真心为那个女孩好的！我明明是个有良知的媒体人！”

说实话，她这么一哭，直接把我给整不会了。

之前我同事回家保胎之前把案子交给我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说这个小网红绝壁的鬼马精灵，一点都不好搞。

我之前还在想，能写出这么不接地气的文案的小丫头，看文字就透露着一股只属于大学刚毕业的清澈和愚蠢，能有多难对付？

“不是，你，你别哭了，小梦。对不起，我话说重了。对不起！”

我到处翻包找纸巾，才发现因为要配合身上这套汉服，所以我背了个新的手绘古风帆布袋。

包里只装了钥匙钱夹手机和充电线，忘了放纸巾了。

不过这衣服不错，大袖子，大裙摆，小梦哭得伤心，抓起我的袖子往脸上擦。

敢情长袖善舞是这么用的是吧？

将她的情绪稍稍抚定，我长长叹了口气，拿出手机，给小梦看了一组评论。

【那小丫头姿色还不错，一看就是老板包的养成系。】

小梦顿时睁大了眼睛，随机破口大叫：“这人神经病么！一张嘴就造黄谣！简直太恶心了！”

我说，这就是舆论放大的力量。

想当初我在飞机上救助李老太的事，最后发展成什么狗样子了？

如果不是萧鸿渐帮忙，我可能到现在都还脱不了纠缠。

我们做品牌建设是正向工作内容，做危机公关便是负向。

其实本质都是一样，让原本正常的一切，回归到正常里。

这世界这么大，很多人光是活着就已经竭尽全力了。

“小梦，把视频删了吧。我知道你在做的是一件正确的事，但很多时候，不是说正确的事就必须要毫无保留去做的。”

有些时候，点到为止就可以了。

听到我说还要坚持让她删视频，小梦的眼泪又掉了出来：“可是，可是我今年就这么一个爆款项目。如果现在澄清删视频的话，别人一定以为我收钱了。接下来的项目还没有着落，我就完了！”

年轻可真有意思，怎么就叫完了呢？

我一夜之间失去所有，父母女儿身亡，丈夫心怀鬼胎，我都还没觉得自己完了呢？

“重新开始，有那么困难么？”

我问。

小梦一拍大腿：“当然有啊，你知道我要选一个题有多难？就说今天这个集会，我真的求了笙姐好长时间，她才同意我进来旁听记录。但她不允许我采访这里面的姐妹，说这是她们的隐私。而且集会都是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