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搂着涵涵,故意呵欠连天:“陈彦,你干嘛呢?”
目光迷离,却不耽误我用余光去扫瓶子上的标签——
环磷酰胺。
我本科学的医,这几个字又怎会难得住我?
这是一种常用的化疗药物,正常人注射后的确是会在短期内抑制血小板生成。
此时的我真的是有种快要压不住天灵盖的怒火,恨不能冲上去将陈彦撕烂。
他是怎么能下的了手的?
可越是这样,我越是要冷静,我要知道陈彦这么做的目的。
看我这一副被安定后强行醒来的状态,陈彦似乎并没有多怀疑。
他捏着手里的药瓶,在我面前一晃而过,解释说这是专家安排的,说明天检查之前先把这个要打一下,类似于胃镜之前要喝复合剂的原理。
“主要也是为了检查结果更清晰嘛。”
我说不对啊,你不是讲了明天不用再抽血了?直接把以前的报告拿过去看不就行了?
“那我不是怕你不放心么?”
陈彦是不是以为我真的是安眠药吃多了糊涂了,这话一说,我感觉他自己都要绷不住了。
我不放心什么?
我不放心涵涵得了病,还是不放心涵涵没得病?
我揉着脑袋,哼哼唧唧道:“算了陈彦,别折腾了。我也不知是怎么了,今天特别困,消停睡吧。”
说完,我搂着涵涵重新躺倒。
胳膊一环,把女儿护了个结结实实的。
陈彦在后面用手戳了戳我的肩膀:“小微,小微?那明天就不再做检查了哦,你同意的话,今天就算了。”
我装死装得卖力,同时也更加深刻地意识到陈彦是个多么严谨的人。
他是怕我明天带孩子去医院,因为不放心之前的报告,又要当场检查一次,所以才想趁着今晚再给涵涵打点药。
简直是畜生!
就在这时,我隐隐约约听到隔壁有对话的声音。
大概是确定我又睡熟了过去,陈彦在隔壁肆无忌惮地打起了视频电话。
我心跳加速,呼吸凝滞。
轻轻放下怀里的女儿,我蹑手蹑脚地起身,把房间门掀开了一道缝。
陈彦是在跟黄英聊天。
我竖着耳朵听,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你还有多长时间搞好啊,我们带着小米粒住的这个鬼地方,到处是蟑螂蚊虫。哎呦——还不如回乡下去了!”
“妈你先别急,现在离婚我什么都得不到。我怎么也要把这三个月拖下来的。你说什么?拆迁款?那个你就别想了,妈,两套老房子能值几个钱,而且余幼薇又不傻,那是她爸妈生前的财产,本来就没有咱们的份。我要的东西,可比这个值钱多了。”
我听陈彦的话听得清楚,可脑子里却是一团疑惑。
我真的想不明白,我和陈彦结婚这些年,所有的财产清清楚楚算在明面上的。
他既然不是为了这些钱,那到底是图什么东西呢?
我这里还有什么东西,是价值远超于几套房产,且一定要拖延三个月才能被他搞到手的?
这么值钱的东西,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我不敢声张,继续侧着耳朵听,是黄英在絮絮叨叨地骂他傻。
“你说那些什么文绉绉的我听不懂,我就知道真金白银。你傻啊你,那余幼薇把那小丫头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疼,没有什么比给孩子治病更重要的了。你就是让她把自己卖了,她都能凑钱出来。钱还嫌多的?”
“妈我知道的,我明白你的意思。”
陈彦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端着手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劝着黄英:“我明天就打算带余幼薇带涵涵去做理疗。就她那点专业知识,经不住忽悠的,遇到事早就病急乱投医了。到时候让她把这套房子卖了,你还怕我们分不到大头?”
“你有这个打算就好。”黄英唉声叹气:“不过陈彦啊,算妈求你一句。你要不,就跟那个,那个啥的断了算了。现在林琳给你儿子都生了,好好过日子有什么不好?我真是想不明白,你说咱家也没有那个不三不四的根儿,你怎么就——”
“妈,别说这个了行么?这事讲了你也不会懂的,你要生孙子我答应你了,那我和阿蔡的事你也别管了。林琳那边,你别说漏嘴。小米粒还小,离不开妈妈的照顾。回头林琳要是也跟余幼薇一样翻了脸,估计这孩子我们想要回来也是有难度的。”
“我知道,真是作孽。你爸要还活着,估摸着这会儿气也给你气死了。”
黄英絮叨了几句,挂断了视频。
我正想偷溜回床上,却听到陈彦似乎又打了个电话出去。
“别生气了,家里这边好不容易松了口,我不能让她再起疑心了。”
他说话的口吻真温柔,就像在哄着一个甜甜蜜蜜的小情人一样。
说实话,结婚这么多年,我很少在陈彦这里听到过这样的口吻。
原来他不是直男,他也不是不会,他只是——
跟正常男人不一样罢了。
电话没开免提,我听不见对方具体在说什么,但我听得出来那是个男人的声音。